当核酸试剂不够而有钱有势的人可以先做检测,特朗普被美国市民质问时,他发出了感慨:“这就是人生啊!”这个奇葩总统在疫情期似乎第一次讲了真话。即使这样物质待遇方方面面优先的人也难免一死,早早晚晚的事情。
哪个人敢说自己没有一个亲人已经远去,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缅怀他们。清明节又称寒食节,不能把它与五一、十一、中秋节这样愉快的节日相提并论。
在那一天势必会戳痛一部分人的内心,所有积累的情绪到达了极限,在墓前哭得稀里哗啦,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哭的是亲人的撒手人寰,自己的孤苦无依,也许更多哭的是生活的不顺遂。
今天中国降半旗,沉痛哀悼新冠肺炎疫情牺牲的烈士和同胞,汽车地铁鸣笛,那个时刻我不禁眼泪夺眶而出……
小时候不懂得亲人离去的悲痛,清明节在我的感觉里就是踏青节。我们温州水路特别发达,有水上威尼斯的美誉,我家的房子就三面环水。
每年清明节的前几天阿伯阿妈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提前采购吃的东西,一袋袋装好,里面有小蛋糕,花生,五香蛋,还有清凉的瓯柑。
还没上山,我们这群孩子就已经对筐里的东西虎视眈眈了,得忍着,阿伯们会挑到山上,自然会有我们吃的时候。
清明节的那天早上,我们都起得很早,妈妈帮我们扎漂亮的辫子,早饭嘱咐我们吃饱一点,我们哪有心思啊,外面有点风吹草动,就感觉自己来不及了,怕被落下。飞也似地跑向河边的机动船,船里面摆好了长凳,我们一个个老老实实地坐上去。
那时候的船马达声特别大,能震得整个人发颤,在船上说话聊天,都得扯着嗓子,我们沉醉其中,那是整个家族的大团圆,我爸爸兄弟六人,繁衍的后代几十号人,不是这样重大的节日,很难到齐。
沿途河岸的风景很美,丝线般的垂柳,依依地追随了我们一路,直到现在我都认为河边是最适合种植杨柳的,那是绝配。
绿绿的水,一浪一浪地荡向远方,偶尔趁大人不注意,用小手滑向细柔的水,丝丝凉凉,我想我那刻一定是带着笑的,机动船的动力一直把我的笑脸带到了白石东浃岸边。
东浃离山脚还需要走几里路,我们三五成群,有走大路的,有抄小路的,最后在山脚下的泳池边集合。记得那里还有座香火旺盛的寺庙,黄色的外墙有别于到处郁郁葱葱的绿色,更加增添了它那独有的仙气,出家养生当在这样的地方才好呀!
开始登山了,真真正正比拼实力的时候到了,不能歇下来,一鼓作气,相约一定要到道坦岩集合。爬得气喘吁吁,尽量往左边靠,右边是万丈深渊,那水绿得像祖母绿宝石,不能多看,恐高会头晕。落在后面的人不用害怕,提前到达道坦岩的阿伯堂哥们都会吆喝几声,给我们鼓劲呢!
之所以叫道坦岩,我们温州人管门前的院子也叫道坦,而这道坦岩坐落在半山腰,大概有两百个平方,果然平坦得如院子,我们可以在那儿小规模的休息,这个时候我们觊觎已久的食物发到了手中,自然可以开怀大吃了。
渴了咋办?那儿有个秘密的水源,细细长流,矿泉水瓶放在下面,不疾不徐,一会儿功夫就接满了,那是比农夫山泉还要优质甘甜的水源啊!我们小时候是用水壶接的,军绿色的,部队里退下来的那种,挂在身上沉甸甸的。
不能歇太久,要不然松懈下来就懒得动了。接下来的路就有点奇怪,不像下面的路都是岩石,它有很多的黄泥巴,松松软软,前几天天气好还可以行走,如果刚刚下过雨,那我们就可怜了,深一脚浅一脚,鞋子里面也汪着黄泥水。
好在它并不陡峭,有些地方甚至像平地一样,也许是泥巴多的原因,那一路的杜鹃花特别美,褐色的梗一折就能断,阿爸说一定要摘蕊多的,不要摘花儿全打开了的,蕊儿在家细心照料,蓄上点啤酒,能开上一个来月呢!
远远望去,映山红东一簇,西一群的,把整个山映衬得特别红火,它的叶子很小,并不起眼,花儿真是主角,一棵枝桠上密密麻麻的蕊儿,蕊儿打开后,里面有红色的须,我尝了一下,酸酸的。
一路走一路玩,到达了阿太阿爷的墓前,祭祀的仪式我们小孩自然是不懂,也不用管的。等大人们把草拔了,墓前清扫了,劈劈啪啪的炮仗声响起,接下来就开始烧纸钱了,这个环节我们小孩能帮一点点忙,然后点上香开始祭拜,让我们磕头我们就磕头,让我们跟先辈们讲一些吉利的话我们就照着讲。
小时候并没有看到阿妈姑姑们在墓前哭,也许是阿太阿爷在世时,日子过得比较安逸,寿终正寝,晚辈们也没有什么遗憾,再加上子孙们的事业都如火如荼,蒸蒸日上,有数不尽的开心事,一切安好!
我有好几次听到不远处的墓前有妇女在哭,小时候很纳闷,人已远去哭有什么用呢?长大了才知道,那是一种宣泄,未亡人哭得更多的是自己的命运!
懵懂的小孩永远比成年人快乐,无忧无虑,就像初升的太阳,哪能懂得夕阳落日的无比眷恋与不甘呢!
下山的路似乎比上山的路要短一些,下得欢快,下得不费劲,大人们在后面叮咛:“别太快了,回去脚要疼的!”我们就像脱缰的野马,哪里刹得住脚啊!
再经道坦岩也不休息了,只看到我们先前丢弃的瓯柑果皮,零零碎碎的包装纸,它似乎在跟我们告别,来年再见了!
回去的路上,太阳照洒在一片稻田里,紫云草遍地开花,绿绿的茎儿,紫色的小碎花,里面又掺点白色,看起来不会那么浓郁那么媚俗,恰到好处的一种风格,绝对不亚于薰衣草,远处一头老牛正悠闲地嚼吧着!也许是一路走累了,在这幅美景前,我有点痴痴的,姐姐推了我一把才缓过神来。
机动船和船老大还在原位等着我们,每次都想抢第一,却没有如愿,几个脚快的家人总是先行一步登上了船。等所有人归队了,船又一次启程了,带我们驶向早上来时的那个河埠头。
回去的船里明显的没有早上来时那么雀跃了,淘气的孩子们都打起盹来,下午两点钟的太阳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一道道金光反射在孩子们的脸上。和煦的春风暖暖地吹拂着,孩子们沉沉地睡着了……
我每次被大人摇醒的时候,才发现船已经停在家门口的河埠头了,欢呼着下了船,回家跟妈妈打声招呼,又去阿伯家吃清明酒去了。
对于饥肠辘辘的我们来说,那一道道美味佳肴,跟过年分岁酒一样丰盛。一会儿功夫一桌的菜就变成杯盘狼藉,我们一抹嘴回家洗澡去喽!
而阿爸和阿伯堂哥们喝着酒,讲着他们大人才能懂的新闻时事或者阿爷阿婆在世时的趣闻,他们慢慢的品,慢慢地吃,细细地聊,有时兴起,还会划拳赌酒,天慢慢地被他们吃黑了下来……
二十多年过去了,随着物质文化的发展,清明节也被赋予了快餐的节奏,没有了儿时晃晃悠悠的机动船,取而代之的是各家各户的汽车,几脚油的功夫就到了,清明酒也变成了酒店的大聚餐,推杯换盏,半天的功夫全程结束。
都说速成的东西不好吃,也不好玩。我想,儿时的清明节也只能永远地停留在脑海里了,不,那是踏青节……
梦回当年,杨柳依依,波光粼粼……
谨以此文缅怀远去的阿爷,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