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只“懂”食,不懂花。其实也不只是小时候,现在也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真正懂得几种花,寥寥无几。几种司空见惯的花,如桃花,李花,芍药花之类,对其性情或栽培技术也是不了了之,只是从几首唐诗中窥见一斑。“人面桃花相映红”或“桃花依旧笑春风”比较形象罢了。但小时候印象深刻却是映山红和金银花。
映山红,顾名思义就是娇嫩,红艳,把一座青山映红了;小时候也不是因为它好看,而是可以吃,边看牛边嚼着映山红,虽然填不饱肚子,聊胜于无,但确实鲜嫩可口,清香爽润,有花入口,口齿留香,再则鲜花装进肚子里,比进入眼帘,拿在手里不实惠吗?
如果说映山红是普罗大众,是普通女子,则金银花就是村里的那个“小芳”了。“小芳”自然有不同于一般人的清秀,奇异,鹤立鸡群。金银花不像映山红那么一丛丛,一簇簇,甚至漫山遍野,而是难得一见,在空旷的山野或石头旮旯里,偶尔看到,你会怦然心动,惊喜莫名。
龙有变色龙,花有变色花,金银花初开为银白色,晶莹剔透,一两日后又变成色泽金黄色,因为开花时间不同,一条藤蔓上有白有黄,无论黄白,颇像婷婷玉立的少女,豆蔻年华,翩翩起舞,把金银花的独特之美展现得淋漓尽致,其实它的美,它的动人之处还在于一蒂二花,两条花蕊伸长在外,蒂带红色,花生于叶腋下,成双成对,形影不离,颇似鸳鸯对舞,“山盟不改,处处同心”,“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不羡鸳鸯不羡仙,只羡花蕊脉脉情!
据说隆回前几年大面积种植金银花,可惜没去看过,若去了,那一片花海,有黄有白,黄白相间,也许目不暇接,心灵都受到震撼呢!或许笔下的文字更灵动,更鲜活,更雅致,有那片花海,不是思如泉涌,妙笔生花?那是肯定的。小时候的记忆是一条藤蔓伸展在石头上,或者一个角落里,说不上是寂寞,或者孤独,抑或它本来就是如此,何必要热闹,要捧杀,要大吹大擂呢?李白说“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其实不然,一蒂二花,相看两悦,相敬如宾,同生同死,夫复何求!
人到中年之后,说到爱情,说到家庭,说到夫妻关系,亦有油腻得要吐的感觉,可见人不如一植物,至少不如金银花花蕊了。难怪千百年来,人们总是在编神话传说,如《白蛇传》、《梁山伯与祝英台》之类,把美好的希冀寄托在人妖情未了上,在凄美哀伤的爱情上,大概世间难找,十有八九不如意,只好胡乱杜撰。
“春晚山花各静芳,从教红紫送韶光。忍冬清馥蔷薇酽,熏满千村万落香。”虽然没有牡丹的雍容华贵,大红大紫,也没有玫瑰的芬芳馥郁,受人追捧,但至少有自己的特色,有自己的光芒,不至于完全湮没于平庸的或者无法区别的芸芸众生之中。据说它的书名叫“忍冬”,就是耐寒,能经风霜雨雪的考验而不凋零。虽然比不上“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的梅花,不能与岁寒三友相提并论,但也十分难得。当然,它最大的特点不是标榜自己的好看,如少女般婷婷玉立,甜美清纯,标榜自己是世间难觅的美好“情侣”的风范,而是自有自立人世的过人之处,比方说清热解毒,“悬壶济世”,祛除人们肉体的痛苦,比起“百无一用是书生”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