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夜路走多了,会遇见鬼。可第一次走夜路的我就遇见了鬼。
那天是元旦过后的第三天,因为一个急事,需要我马上从老家赶回去,所以被逼无奈的我走了夜路。
我开着我的上海大众急驶在高速路上,一路狂奔,犹如脱缰野马。邪恶的风总调皮地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温暖的车里,冷冷地打在我的脸上,简直比刀割还要疼。路过一个收费路站后,车子继续像疯了一样向前驶去。但渐渐得,车速突然缓了下来,它时不时的抽搐着,失去了刚开始的那股劲儿。我明显感觉到了异样,仿佛前方有着巨大的阻力正千方百计地阻止我前进。我环顾四周,紧接着身上的体温一点点冷了下来,因为我发现这个路段充满了诡异的气氛,弥漫的黑色如同一个张着血盆大口巨蟒。宽阔的高速路上竟然一辆车子也没有,就连路旁那本应亮晃晃的灯也变得忽闪忽闪起来,发出刺啦刺啦地声音。
我立即收回视线,努力将脑海里那些不好的想法从脑子里剔除出去,安慰自己起来。车子慢吞吞地向前爬着,可前方依然是无尽的黑暗。我看到那仅剩的几盏苟延残喘的灯也“啪”的一声灭掉时,我才抑制不住地恐慌起来。
“砰砰砰。”
车子哐当一声,似乎撞到了什么东西,正不停地痉挛着。我忙停下车,顾不得内心的恐惧走了出去。我借着手机的光在车前察看,这一看,我的后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竟然什么也没有。车前,什么也没有。我不死心,又看了看车底,依旧空空如也。一滴冷汗从额头渗了出来,我也顾不得擦,只一个劲儿发疯般地跑回车里。可车子的引擎怎么也启动不了。它发出一阵阵呜咽嘶哑的声音,就像即将归西的老人发出最后的呼喊。恐慌,害怕全都涌上头来。车窗上映出一张惨白的脸。
咚咚咚。咚咚咚。
我还在车子里慌乱地捯饬着。一阵阵诡异的钟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但我听得很清楚,是钟声,这是无疑的。为什么在这荒凉无人烟的高速路上会有钟声?莫非,附近有寺庙?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起来。
如果这附近有寺庙,那就意味着附近有人。最终,我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于是,抱着侥幸心理的我壮起胆子,打开车门,眼睛也不敢直视四方,径直跑了出去。一路狂奔,向着黑暗中的那个钟声跑去。
随着我迈出的大步的累积,我听到的钟声开始越来越清晰起来。近了,近了。我在心里说着。
这是一片宽阔平坦的荒地,枯黄的杂草肆意的疯长着,遮住了不远处的一口破钟。那钟孤零零地立在那里,仿佛被遗弃一般地发出痛苦地呻吟声。我迷茫地站在荒地前,失望地看着眼前破败的景象。恐惧再一次袭上心头。因为那口破钟还在发出“咚咚咚”地声音。
我的心开始颤抖起来,手心中全是汗水。这是哪里?为什么没有人?钟声······是谁敲的?一堆堆的问题不停的从我的脑子中冒出来,越想头越疼,直到一阵刺痛袭遍全身,我才绝望地接受了同样悲剧的现状。
我鼓起勇气从那个诡异的破钟走去,每走一步,那凄凉的钟声就越清晰,传到耳朵里,头就像炸开一样地疼。我捂住耳朵,咬咬牙,大步向那个钟跑去。
一阵阵冷风包裹着我。我看着眼前地这口再平常不过的钟竟然还在发出钟声。那一阵阵的钟声传到我的耳朵里,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我看到一个瘦弱的女人躺在简陋的硬邦邦的小床上,她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常年不见光的白。她张得很大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无精打采的。她露出一抹狰狞的笑,惨白的皮肤抽搐着。然后,披头散发的她开始痛苦挣扎,呻吟,她的四肢不停的缩紧又放开。痛苦地在疾病中呻吟,呼喊。我知道,她叫的是我的名字。我的眼角不知不觉间湿润了。
“丑吗?”我的身后传来凄厉的声音。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我转身,看到她缓缓向我走来。她的皮肤还是很苍白。我笑着看着她靠近我,竟然一点恐惧也没有。
痛苦的她,苍白的她,诡异的她,曾经深爱着我的她。
我盯着她,看了好久。一块巨大的石头堵在我的嗓子里,哽咽得我说不出话来。
“你,还好吗?”我听见我苍白的声音响彻在荒芜中。
“你说呢?”她抬起那双白色的手,看着我,没有多余的表情。我看到那双手爬上我的脸,然后她苍白的脸上的那瞳孔突然急速放大,“啪”的一声,我的脸上现出愤怒的五指印。她应该是恨透我了。我在心里悲哀地想。
那双手缓缓爬上我的喉咙,我看到她的眼角溢出一滴眼泪。我闭上了眼睛,浑浊的呼吸开始沉重急促起来。我感觉那双白皙的手使出了全部的力量,这力量有多重,她恨我就有多深。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很轻很轻,我不想打扰她的兴致。
反正都要死了,死在她的手里也许是最好的结果。我露出一抹笑,释怀地笑。
对我恨之入骨的她狠狠扒开了我的身体。我那些隐藏得很好的早已腐烂发臭的内脏暴露在空气中,也闯入她的眼睛里。她傻傻地看着我那破烂的身体,愣住,眼睛里流出的一滴滴泪水流进我那血淋淋的身体深处。她疯狂地摇晃已奄奄一息的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是的,你看到的是真正的我。是病入膏肓的我。
我虚弱地笑,看到她眼角的泪水,我想抬起手拭去它,就像从前一样。可我已虚弱到抬不起手来。
咚咚咚······那口孤零零的钟又发出凄惨的声音。寒冷的风吹动枯黄的草,呼啸的声音夹杂着女人凄厉的哭声。
我没有抛弃你。我沉沉的闭上了眼睛,带着她最后的温柔。
她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似乎听见她说:夜半钟声,到客船。
我笑了,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孤零零的钟伫立在那里,发出咚咚咚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