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敲了,门铃响了,依然没有人来开门。只是从门里传出父亲和着电子琴的声音。这是我们拜访父亲的常态。
父亲一生挚爱音乐,只要谈音乐就眉飞色舞,只要遇到懂音乐的人就如同知音,于是在父亲居留过的很多地方留下了他的粉丝,男的女的,手机上的微信好友也一日比一日增多。
年轻时候父亲是拉二胡的,据说当时的技艺已被河南艺术团录取,只是考虑到艺术出生收入各方面受限,就选择了比较中庸的教师职业。
在学校父亲除了执教20多年的语文,也主教初中学生的音乐老师。在那段颠沛流离,住无定所的日子,父亲最大的爱好还是弹琴,学校那台风琴也成为他的专属乐器,成为他逃离母亲唠叨,家庭负担的临时去所。
父亲言语很少,只有在音乐上才绽放他独有的语言魅力。而其他时段只是像木偶般听从母亲的安排,洗米,洗菜,摆桌子,在没有达到母亲要求被母亲指责时,呐呐地嘀咕两句~~~
退休后的父亲没有像母亲一样沉浸于电视连续剧,而是开始自学葫芦丝,当一曲曲优美熟悉的曲调从葫芦丝里由父亲吹出时,我们都惊叹于父亲的好学和执着。
就这样父亲一路走来,音乐相伴,结友无数。他也希望自己的后代能有学习艺术的,当孙女学二胡而考进一本时,那曾经让他开心很久,当孙女后来因为就业而转行到银行成为一名专员时,父亲也开始黯然。后来我的女儿学习了十多年的古筝,却因意外没有通过统考时,父亲也失神很久~~~他终归没有像《摔跤吧,爸爸》的父亲那样要求我们和我们的子女们,执守于他自己的世界,享受他自己的快乐。
父亲一生都害怕冲突,提倡和谐,却无意识执导了一个每天都在上演控制与反控制的婚姻。在婚姻中父亲是那个求和忍让的,而母亲是那个喋喋不休,百般责难的人,如果没有音乐,我真不知道我父亲生存的意义?或则那个年代,他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职守婚姻,就算有千苍百孔也要坚持走下去!
透过音乐我看到父亲的无力、逃避、无奈、寄托,父亲是在通过音乐呐喊,冲突他被压抑的伟大。嗯,写到这个时候我感觉到了“伟大”。童年的我一直看着父亲萎缩地生活在奶奶和母亲中,在不断畏惧的冲突中,在死亡和疾病中,还有爱好与责难的撕裂中。突然我感觉到自己内在的变化,我用四十年的成长来支吾父亲的人生,也对于父亲的角色放入了太多的期待,还有来自和父亲链接不上的恐惧,我只是如是观了他这么多年~~~
我用自己的眼光加入了太多的评判,从而让父亲在我身边却游离于一个身份和形式。在写的这段时光里,我突然领悟了父亲的深深的无力,他无力改变物质世界的一切,唯有不断用音乐来影响我们,因为那是他的精神世界,能给他带来富足和愉悦的极乐世界。他希望我们也能感染并爱上音乐,并能在物欲横行的世间有属于我们的快乐!
父亲没有表达,或则认为我们还理会不到。但这一刻我感悟到了,他是在用一生告诉我们,爱上音乐,爱上一门乐器,就算经历人世的惊涛骇浪,也有一块属于我们的自留地。
父亲节快到了,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