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鸢出生的时候,她的母妃就难产而亡。
只因她母妃生前的名号里面带了一个鸢字,阿鸢的名字,便是阿鸢了。
算起来,阿鸢还是公主。
凉元八十七年,凉夏与赤赫交战,凉夏战败。
阿鸢作为凉夏国的质子,就这么,破抹布一般地就被送到了赤赫。
赤赫比不得凉夏,倒不是因为人生地不熟,而是赤赫的位置要偏些,冬冷夏热,气候要恶劣上许多。
阿鸢到的时候,正赶上赤赫冷下来的时节,生得白皙的一张小脸,生生地冻得通红。
质子,说白了,落到不入流的他国,就是他国的玩物。
阿鸢不是玩物,她只是一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小草。
第一日,阿鸢就发起了高烧,只是她躺不得。
赤赫的皇子们倒是不少,尤其是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几位,更是犹如来了一个什么好玩的乐子那般。
阿鸢被一堆掐着嗓子的小内饰推来搡去的,皇子们在一旁笑得嘻嘻哈哈的。
也不知道是谁绊了阿鸢一脚,亦或者是阿鸢烧得有些脑袋混沌,身子向前一晃,一个狗吃屎的姿势便扑了下去,正好扑在一双玄色云靴的前面。
那嬉笑着的声音,却是一下子便小了几分。
阿鸢抬起头来,努力地睁了睁眼睛,只对上了一双正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眼睛。
是未戈,赤赫的王太子。
阿鸢伸出手去,大概是高烧使然,让她晕眩在那一双晕染着无尽墨色看不太清的眸子里面,拽住了那奢华沁凉的衣摆一角。
所有人都以为,阿鸢是为了在赤赫自保活命,所以才想抓住未戈寻求个倚靠的。
就连阿鸢,也是这般以为的。
“真脏。”音色清冽,一点儿都不符合赤赫的风格。
阿鸢以为,她会失败的。
下一瞬,一张墨色大毡,裹在了阿鸢的身上,然后未戈毫不费力地抱着她,轻飘飘地穿过了那兀自屏着气儿的小内饰们。
果然,阿鸢没有成为玩物,她成为了未戈的宠物。
没有谁,再敢来寻阿鸢的乐子,除了未戈。
阿鸢学会了温酒,因为未戈爱喝。
阿鸢学会了女红,因为需要给未戈绣香囊。
阿鸢甚至学会了舞艺,因为未戈爱喝酒的时候有些兴头。
唯一没有学会的,是笑,阿鸢不会笑,就算是未戈为了她种了一园的紫色鸢尾的时候,阿鸢也没有笑。
没有等到阿鸢回去的时候,却是先等来了凉夏的大军。
那个时候,未戈已经登基为赤赫新一任的王了。
诡异的是,凉夏的大军,极为顺利地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王宫宫人四下哭喊着城破了四下逃亡的时候,阿鸢正坐在未鸢宫里,等着未戈。
“阿鸢,你怎么就不会笑呢?”还是清冽的音色,未戈一只手扼着阿鸢的脖颈,看着她先一步低低地笑出了声来。
阿鸢还是没有笑,只是格外平静,即便是脖间还扼着一只大手,在赤赫依旧白皙水灵的小脸上,却是一片死水。
淡然似水,毫不挣扎。
她是希望,就这般死在未戈手上的,那样,她会好受很多。
扼着的大手,一点一点地收紧,阿鸢的脸色,隐隐地已经有了些灰败之意。
“阿鸢,现在你应该可以笑的出来了罢。”——
毫无征兆,那一只大手,轻飘飘地就松开了阿鸢的脖颈。
是啊,凉夏兵临城下,靠着阿鸢的情报,很快,就可以接阿鸢回去了。
他知道的,阿鸢她,从来都不是赤赫的人,而是凉夏的人。
只是未戈不知道的是,阿鸢是凉夏的人,但是心,是他的。
阿鸢只听清了未戈最后笑着落下的那句,然后提着手里的刀剑,已经走出了未鸢宫。
赤元一百零八年,赤赫王未戈,战于都城之下,死无全尸。
阿鸢抱着那一件墨色大毡,高高地站在赤赫的都城上面,看着凉夏欢呼雀跃的大军们,然后纵身一跃,像只破败的枯叶蝶那般,落了下去。
似绝望,又似唯美。
城墙之下,还散着一地开得正艳的鸢尾。
未戈,等到来世,你再给我一片紫色鸢尾的时候,阿鸢会笑的,一定会比那烂漫的鸢尾还要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