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我又做了一个梦,梦里那位在桃花林里弹琴的男子成了我的教书先生。
一向对念书做学问的我,破天荒地没在一天之内把教书先生给折腾出去。而是撑着下巴安安静静地听他讲学。
只是光顾着看先生去了,学问倒是一个字没听进去。他也不恼,拿书轻轻拍了我一下又重头讲起。见我那字写得不成样子,他还扶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教我练字。
闲暇之余带着我满城玩乐,对于那座城他远远比我要熟悉。但他同我游玩时眼睛总是望向很远的地方,他嘴里谈论的事件也不属于这座小镇。
我生辰那天他送了一把上好的梧桐琴,说是要教我弹琴。我抱着那把琴看着窗外的桃林高兴得一夜没睡着。
那桃林是他为了哄我念书种的,会被一篇文章就种一株,已经种到桃花满园只待来年开放了。我想在来年桃花开的时节里学会初见时他弹的那首曲子,然后在他种的桃林里弹给他听。
梦到这时我又被珠儿叫醒了,我有些不乐意,毕竟梦里的一切可比这有趣多了。早膳完我鬼使神差地走上了观星台。
观星台离我住的地方很远,我走了好久才登上那据说手可摘星辰的高台。那高台上看得最清楚的就是上朝下朝的朝臣。
我运气不太好,一来就遇到了他们下朝,白白挡住了风景。
在这里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个风流倜傥的状元郎,他们穿的朝服都差不多。我本该是分不清谁是谁的,只是他的眼睛太漂亮了,而且他也正站在那里看着我,他的身姿很笔挺真正就像一株松柏,我讨厌这样的他。
04
午膳后下了很大一场雨,这临安城的雨和江南的烟雨不同,猛烈地像是在一瞬间宣泄了完了这天地间的所有情绪。
这雨一直下到了傍晚都没要停下来的意思,我隐约看到有人冒雨朝我宫里跑来。没一会儿有人递上来了一堆精致的小物件。
我拿出其中一个小盒子,一边解一边问道:“他有说什么吗?”
见那人毕恭毕敬地摇了摇头,我也摆手示意他下去了。
这盒子我解过很多次,打开最后一道机关,里面弹出了一个平安福和一个张字条。
字条展开只有“平安喜乐”四个字,我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肚子气,直接将纸条和平安福扔进了烛台。
扔进去后又懊悔不已,急忙伸出手去拿平安福和字条,可惜只来及救出平安福,字条已经烧得只剩灰了,而后一阵风破窗而入连灰也没剩下。
我望着那明明灭灭的烛火哭出了声,宫里的侍女听到动静鱼贯而入,珠儿眼尖瞧见我手上的灼伤,一边为我处理一边招呼人请太医。
05
雨一直下到了夜里,我卧在床上听着雨声发呆。珠儿瞧见我手里被烧坏的平安福,询问我需不需要修补,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下去。
今夜我不想睡,因为我不想再做梦了。我知道我接下来的梦境是什么。
梦里我压根没学会那首曲子他就走了,他要去临安城考状元做官,去施展他的报负。
我哭着求他不要走,我说官场里推杯换盏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没有意思,锦服华裳一炬也成灰,我还说江南的古木檀香小筑也很不错……
我还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反正他看着我很久没说话,只是推开我时说了句“你不懂。”
他走那天院子里的桃花刚刚冒出尖,我想了一夜才终于释然他终究不属于这座江南小镇这件事。
于是我抱着他送我的琴想去送他,问一下他什么时候回来。那天也下了这么一场雨,我很少看到江南有这样滂沱的雨。
我跑到门外时他的马车刚刚出发,我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抱着琴追他。追到我被石头绊了一脚,琴落在了地上也没追上他,他也没回头。
06
他走后,我一边学琴一边打听他的消息。我想他大概是不会回来了,我想等我学会这首曲子了就去找他。
还没等我去找他,临安城里就传来了他入狱的消息。
他是罪臣的后代,满门抄斩时他在外游历逃过一劫。为了保命他来到了那座江南小镇
当起了我的教书先生,叫我对他一见倾了心。
风波过去后他又回到了临安城,隐姓埋名走进官场想为父亲平冤。还没等他收集完证据就被抓了起来。
而我是叛军逼宫时被母妃送出宫的公主,她不愿意我成为皇室的摆件,把我和她一身的积蓄交给了她的老管家。
我想救他,所以我含泪拜别了我叫了十多年的爹,门前一跪把我膝盖伤得差点起不来。我拿
着我脚边那串玉铃铛又做回了我的公主,穿着精致的华服当回了摆件。
好在我那皇帝爹对我的母妃是是真爱,爱屋及乌对我也甚是怜爱。于是我帮助他平了冤,让他机会成为如今的状元郎。
07
我虽然是救了他,给了他最想要的未来。却将我做过的所有和他的梦连同我的自由全部葬送了。
我那皇帝爹是爱我母妃,也是疼我,可他更爱他的皇权,所以我就算不去和亲也是政治里权衡利弊的工具。
知道我会去和亲那天我撑了一把伞拦住了要出宫的他,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就像我行了一个跪拜礼,我望着他的脸虽然还是那么好看,我却觉得陌生了。
我记得他曾经是叫我闺名的,我也记得他好像不再叫那个名字了,那我该叫他什么呢。
从进宫时我就做好了当一个合格摆件的准备,我做过最出格的事就是每日到观星台上去看他上朝下朝,可他一次都没有看过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于心有愧所以一直不敢看我。
我不知道我是怀着什么心情去问他,“我不去和亲好吗?”这句话的,也不知道他郑重其事地劝我以国事为重承担自己该有的责任时是怎么想的。
我愣了半天又问他:“你爱过我吗?”
他回了我什么呢,我记得他叫了我一声“公主殿下。”
于是我气得把手里的伞扔到了他脸上,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觉得他做朝臣比我做公主做得合适多了,和我之间他当真是一点没逾距。
或许他也是真的动过心的吧,只是他活得比我更清醒理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