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发这篇文章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大家中午多吃点。
但凡沾上吃的和英语,就没有我编不出来的“歪理邪说”,今天咱们深入聊一聊中英两种语言的实质差别以及这种差别在中外美食上的具体体现。学语言呢,学到一定程度你就不能单纯地告诉人家你能掌握多少单词,会多少语法,你得能说出你独立总结出的一些感悟,什么时候你做到这一步,就说明你行了。
先来看下面两张图,重点看标点:
看出端倪来了吗?
第一幅图是《十日谈》中的一个故事,中英文对照版,注意左栏的英文有5行,但中间只有一个逗号,而翻译成右栏中文的话,则中间出现了三个逗号。
第二幅图是《浮生六记》,林语堂翻译的,画线一句“沧浪风景,时切芸怀”,翻译成“Yun's thoughts still hovered about...”中间没有任何标点。
我们可以得到一种结论:英文能一句话说完的句子绝不断成两句,这有点像强迫症患者削水果,一旦果皮在中间断开的话他们就会不爽大半天,非得要那些由子房壁的组织分化、发育而成的果实部分的光鲜外衣在他们自认为非常艺术的用刀手法下呈螺旋状地以自由落体的姿态完整无缺地掉入垃圾桶才痛快。如何能不断成两句话?这个时候,连词和从句引导词就可以很好地充当起连接本来可以断开的两个短句之间的粘合剂,把它们死死粘牢,防止断开。
而中文与之恰好相反,它一定要像个变态杀人狂一样把句子“肢解”得四分五裂,以能将其剁成馅儿般细致的样子为能事,各种的标点穿梭于句中,所以中文的句子看起来都有些“支离破碎”。就如我们的文言文或者骈文那样,几个字一句,直到后来白话文大行其道,依旧没有发生质的改变,依旧几个字就能组成一个短句子。
基于两种语言的上述特点,最简单的中英翻译理论就由此衍生出来:拆句法与合并法。有点语言基础的人都知道,汉译英时使用合并法,将多个汉语短句合并成一个英文长句,英译汉时反之,使用拆句法,将一个英文长句拆译成多个汉语短句。
为什么要这样?一言以蔽之,为了符合中西方的表达习惯。所以,以后无论在阅读英文小说还是英语考试中遇到任何英文长句,都不要再抱怨作者或者出题人故意刁难你,恰恰相反,这说明人家是一个负责的人,确保你所接触到的考题或文章都是原汁原味的英文。
为什么英文多长句而汉语多短句?
最根本原因是由两种语言的特点造成的,英语的行文或表达靠的是“law”,就是我们常说的规则,必须与相应的规则严丝合缝地对应起来,就像数学公式一样,对就是对,错就是不成立,这也就是为什么英语中有那么多语法的原因。所以,它要通过复杂的句子结构来呈现出来,长句必不可少。
而中文,靠的多是“emotion”,“人情”占据的分量较重,随意性比较大,都说中文博大精深,我们源远流长的语言历史的确值得称道,不过一些客观原因造成的不严谨确实存在。比如一张欠条上写着:2017年7月1日还欠款3万元。如果这么写,债主和欠款人之间一定会发生扯皮。随意省略一些句子成分,久而久之,中文断句的地方越来越多,也就演变成了多个短句叠加在一起的现象。
通过观察这些不同,我总结出了一句话:英语就是一张呈现强烈平面感的披萨,所有馅料都摆在台面上,玉体横陈,让人一目了然。中文则是一个圆咕隆咚立体感十足的肉烧饼,馅料全部包裹起来,隔着饼皮若隐若现,让人想入非非。
这句话听着有点油腻,我来说得素一些:英语就是平铺直叙,既然要靠句子结构支撑,那么必然要融合进所有元素,一个也不能省,就像一张披萨饼那样,饼皮你看得见,那是两寸厚的发面饼,馅料你也看得到,饼胚上有红肠、芝士、口菇、青椒片等等,有的东西都给你一次完整地展现出来,所以它显得多,换言之,英语的句子长,需要呈现的东西太多了。
中文直观上看来呈现出的东西就显得没那么饱满,因为句子短,乍一看能让人获取的信息并不很多,你必须自己去延伸,通过字面在自己的意识里让它丰满起来,就像开篇那句“沧浪风景,时切芸怀”,字面就八个字,一旦深入理解,它就会迅速“膨胀”,还会让人遐想出一幅颇有意思的画面:亭下乘凉的一位少妇款动玉足,媚眼含情,面若桃花,颦笑张弛。当然你也可以把陈芸想象的接地气一点,但这个被林语堂称为“中国文学史上最可爱的女人”的文人之妻还是前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中文是个肉烧饼,打眼一看,就是面,其实馅儿都在饼里面藏着,咬下去,嚼几口才能尝出里面到底是弹压的牛肉、嫩滑的猪肉还是油汪汪的茄子或是其他让人意想不到却又惊喜的东西。
所以,当年马可·波罗在大都看到了烧饼,回到意大利想要效仿却不知如何把馅儿做进饼里而歪打正着发明了披萨的传说看起来就很好理解了:西方人的肠子太直,脑筋也死,不懂内蓄。
这么一谈,好多中外美食的差异也可以make sense了,看看中国有多少金玉其外又其内的美食吧!饺子、包心鱼丸、麻团、豆沙包、大肠包小肠、馄钝等等都是表面上看起来平淡无奇,无法给人太多想想想空间的东西,就像短小无味的句子,却含羞带臊地把馅儿一“藏”,让人去吃的是内涵。
中国人就连吃个肉都能弄出“开封套四宝”这种惊世骇俗的菜品,那真是“金屋藏娇”的极致了,鸭子套鸡,鸡套鸽子,鸽子套鹌鹑,再讲究一点的,鹌鹑中也要均匀地塞入海参、玉兰片和香菇,这道菜的菜名翻译起来真是个力气活儿,把主配料全都体现出来估计得十多个单词,我要是外国人,我会干脆叫它poultry得了,甭管里面到底有什么了,反正是禽类,吃吧!
所以,中国菜和中文一样,看似简陋,实则非常丰满,需要细品,才能尝出其中的真滋味。
而西方的吃食和英语一样,就简单粗暴很多,除了披萨之外,最经典和普遍的食物就是汉堡和面包了,先说汉堡,上下两块汉面本本分分地各司其职,中间夹的肉排、生菜也好,沙拉酱、洋葱圈也罢,都能让人看得真真切切,一览无余。
其实,在全球化的趋势下,各国文化相互交融,语言相互交融,饮食也在相互交融,西方国家学做烧饼,咱们也在学汉堡,现在早餐摊上随处可见的“中式汉堡”就是一个最佳体现,可能是担心画虎不成反类犬(担心漏汤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汉堡的馅料中哪儿会有什么汤汁),咱们中式汉堡用的火烧不像汉面那样是完全分割的两片,而是不全撕开,留烧饼的最下面一块儿相连,就像一刀下去没有将一条羊腿完全切断,仍粘连着一层水晶般透亮的肉筋平滑肌,烧饼从头顶一撕几乎到底却又不到底,像手术刀撬天灵盖儿那样撬到最后戛然而止。
中式汉堡常常会有食材掉到下面,被没有撕开的部分遮挡住,吃到最后才发现,我擦,原来里面还有香菜,老子最他妈讨厌吃香菜了。
这就与中英双语之间的差异不谋而合,中文一定要藏起什么东西来让你自己去发掘和感悟,英文不会藏,赤裸裸,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再说面包,看了多年美剧,也去过一些国家,总感觉加馅儿面包是我们中国人的独创,外国人的面包都是切片的吐司,要么就是能当短剑耍的法棍儿,稍微有点滋味的也就是牛油面包或者牛角包,掰开了一点馅儿没有,长得是面包样儿,吃起来还是面包样儿,嫌淡怎么办?刷果酱呗。这也算是外国人对自己“直白”的一种改良了吧?
还有pie这个东西,你们看,依旧不藏着掖着,馅儿都在表皮。
英语就是这样,像西方美食,第一口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去冲击你的味蕾,而中文与种类繁多的中餐一样,第一口总是含蓄,平淡,但总归会先苦后甜。
就像我小时候吃馄饨,每次都要求老板给两个碗,把馄饨从汤里全捞到另一个碗中晾着,拿勺子切掉馄钝多出来的面皮,先吃那些面皮,喝另一碗中的汤,最后碗中只剩下皮薄馅儿大的“肉丸”,挖上一大勺辣椒,啼哩吐噜地吃个痛快,痛快地大汗淋漓,然后随意地用手背一抹嘴,背上小书包就去上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