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好古之人凡事爱讲究,家有四女,起名儿时,也求个讲究。据说父亲初为人父是在秋天,秋高气爽,得了大姐儿,父亲高兴的孩子似得,一遍遍抱着大姐儿乐。母亲问父亲大姐儿可有名字没,父亲思索良久,曰:“时近冬日,梅花要开,梅花耐寒清香,以梅署名,如何?”母亲笑着答应,梅儿从此成了母亲的伴儿。
家途变化,四时接替,便有了二姐,生于春天,北方春天还是兰花季,父亲以“梅兰竹菊”之序依次为我们四姐妹命名。说来也巧,此后得一男孩,便是弟弟。儿时家境艰难,我与梅儿同帐同床,二姐与四妹同帐同床,相伴左右。父亲常说因为花名与习性相通,四姐妹以梅竹相好,兰菊常伴。屋内添置物件均以四友图为样,姐妹各自相安无争。
然,时不怜人,梅儿与丙申年仲夏仙逝,芳龄四十有余。事发突然,匆匆一面,无语无言,只当是稍微休息还能回还,却也仙人两隔。阖家上下泪洒江天,天降甘霖。父母悲伤难行,姐妹留恋非常。回家只有自己独空帐,想起你一世的妹妹皆沐梅园清香,我如同你遗失的露珠,已无去向,长叹常悲,常悲长叹,时隔一年,复到丁酉年仲夏,距离梅儿离世一年,复做此文,为祭。
祭
净手摆果品,以中秋佳节祭月为准,葡萄、石榴、芒果、山竹四样来拜。实难忘,往常之时,姐妹们摆果品,话团圆,葡萄祈求神灵赐多子多福,石榴也有福多禄广之意,芒果合香,又为南方果实,馀着皆喜,山竹鲜嫩,不可多得。此四种果实,当年少有,现今摆开,念及梅儿,葡萄均为帮衬小姊妹们,花费心思多如串串香果。芒果预了忙过一生,急急匆匆,还未来得及品味一番花香果实,只得独自离去。石榴乃实留,实留也挽不回梅儿那一缕魂。山竹倒还使得,化作山间花草清风,任自逍遥一会吧,与我一世姐妹,处处与人着想,从未任意生活。
悲,也为着白发父母戚戚涕,大姐儿时常问父侯母,小姐妹儿们自当照顾周全,归家时日多娇怜,少了问候父母甘甜。啼,撇下儿男尚未娶,失母哭啼儿无力,重亲友前难掩泣。痛,小姐妹们心肝碎,叫声大姐儿难回应,从今的往后谁人疼,半夜里三更谁解语,想往常,咱姐妹们话五更,你句句比来句句劝,教妹妹们人前人后孝心全,为娘为夫是一世的缘。可如今,我们只能围着孤坟把姐姐劝,阴间的路儿上莫留恋,放开脚步往前赶,下一世还投到我们身边,好让妹妹们把恩情还。
纸钱儿随风要上天,鸦雀儿等在树中间,阳世上看着我们可怜,一群丫头泪涟涟。花圈开花儿朵朵艳,朵朵艳来也枉然,活人的时候没时间看,这时候再看像黄连。去年今日我泪难干,想着你过的也艰难,时时儿不忘了把妹妹们劝,今年的今日里我们又相见,相见不免心尖儿颤,叫一声大姐儿,请把心放宽,小姊妹们再不哭哭念念,各个儿齐心好好相伴,相伴的时间里你也莫念,围着父母侍候几年,比前比后的让父母心宽。
坟上山花常相伴,山里头蓝天多晴天,坟前头许上心愿,珍惜现世的姊妹因缘,把小妹妹多陪上几年。知道你最喜欢我的是随手儿练,写写画画随心儿传,画给的牡丹无人绣,写下的相思流出盐。句句情长字字气短,祭梅儿今日珠儿难尽言,鬓角添了一丝霜剑,把岁月儿划成两半。有你的时候我如神仙,你走了才知道人世间情谊难两全,哭一场姊妹喊一场冤,为了小姊妹们还得把心思回转。原想我体弱把孩儿托付你练,你却走到了最前面,一家儿老小的把你念,一撒手儿不顾念老汉。今日里起来精神短,长一口气来把梅儿惦,千遍万遍的叫梅儿转,转到梅园再续前缘。
丁酉年仲夏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