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桂犹记,二十三年,漫步七星路。
————题记
前 言
那年离开桂林,二十岁,正是最好年纪,告别师大,却是猝不及防。
我的大学,只读了两年。
第一年,乡里伢子进城。
从没有走出延绵逶迤缠缠绕绕大崀山,没有字正腔圆说过普通话,也没有一人离开父母出过家门。不过那时的桂林,朴实热情。清清爽爽的小城,安静的街道,不宽,桂树满街;有名的漓江,安静穿城而过;拔地而起的一座座古老峻峭的山,沿江耸立。比起县城,大不了多少。最吸引我的,是那穿梭来往的公汽,票价三毛四毛。
桂林没有为难我,让这个腼腆胆小的乡下小伙子,入了校,过上了大学生活。
于是,开始随课走班,聆听教授们的高谈阔论,长着知识,升格人生境界;开始早起练普通话,每天的“桂林山水甲天下”,让上铺的兄弟捶床便大怒;开始学长带领,游遍桂林大大小小的公园,门票只有五毛;开始期末考试前半个月,抄笔记背笔记然后考60分……
然后,就是大学第二年,然后就是毕业实习,然后就是同学告别,然后就是离开。
我最恨,当时师大专科只读两年。
第一年,新生;第二年,毕业生!注定只是过客,不是归人。
现在回想,我是着(zhao)着(zhe)急离开的,没有回头,没有泪垂,没有挥一挥衣袖,平静的就走了。只觉得,这里我来过。不过,没有带走什么。
于是,一去23年,没有再回来!
同学热心齐心,五年、十年,十五、二十年聚会,没有回。
师大老乡,隔三岔五往师大跑,说王城校区成景区了,三里店校区越来越繁华了,雁山校区大气磅礴成主校区了,没有回。
从教二十年,学弟来了,学妹来了,说起师大生活的点点滴滴,心有所思,没有回。
2018年,4月30日,下午3点。
回,回了王城,回了师大三里店校区。原来,没有回不去的过往啊!
是带着妻儿回的师大,儿子已16岁。
回王城
王城已称靖江王府,重修一新,墨绿琉璃,朱红窗棂,粉黄墙体,游客如织。
那时,老乡学长们基本在王城校区,三里店校区的我们要么步行,要么公汽,在周末过来,聚餐吃火锅、跳舞看电影、结伴游公园……印象里,好几次,二三同学,带着白白米饭红红豆腐,一气冲上独秀峰顶。就桂林秀色为餐,说天说地说人生,兴尽方返。
今见独秀峰,挺拔依旧,苍翠依旧,孤傲依旧,他傲立桂林城,睥睨天下,在岁月中站成了擎天一柱。
世事苍云白狗,当年学校,如今4A景区。
喧喧嚷嚷,不妨碍我收捡过往,儿子是最好的陪伴。
这处平房里,是我们进校第一次喝酒聚餐处;这是图书馆,里面很多书有我借阅的痕迹;这是当时政治系的男生宿舍,那间寝室里,学长带我们尝了桂林火锅;这月牙池的边上,是我们喝酒后,和人打过架的地方,不过爸爸我是躲在后面的……
这时,我才惊醒,短短两年,那时那地那景那人,经二十年而弥新,仍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独秀峰的一上一下,汗水浸湿衣裳。一天的游览,都是精疲力尽。我疲惫,窖藏很久的心,已燃烧起来。
“现在去三里店校区,陪我,奈得何么?”儿子回答:“行!”
我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中有一丝感激。
回
导航比我记忆稳定。是这方向,过了解放桥,就是七星公园。经过穿山路,这路没变,两边的树愈发蓊郁了,来到普陀路,应该可以直达了吧。
到了!
好气派的大门啊,记得那时此门为侧门,外面就是大大小小的棚户,里面小炒米粉俱全,是我们聚餐的好去处。
二十三年时光,物已不是人亦非。在我的母校,我成了陌生的新客。
竟然紧张了,心在跳,情在烧。
在宽阔的校园路上,车缓慢前行。双眼贪婪的寻视,想从簇新中,找到曾经的痕迹。啊,路已宽而新,楼也高而大,来往是青春活力,可我的过往呢?
车在路上开始起伏,对了,这条路是当年教学楼和宿舍之间的路啊!就是这起伏,太对了!
啊,小足球场。应该是大学第一次踢足球比赛吧,班上只有19个男生,要和中文系本科班踢足球,我成了班队的排名十一的队员。我记得,那时体力虽好,足球和我陌生至极。至酣处,门前混战,一脚,啊,球进了。这是中文系93级的第一粒进球,我自豪地记得。就是那一脚,我右脚拇指折了,痛,痛得铭心刻骨。
“好大的图书馆啊!我要去看。”儿兴奋的叫道。球场的右边,是大学的大图书馆啊,记得以前的图书馆也在这地,不过开向相反啊。以前拿书占图书馆座位的片段已在脑海中连续播映了。
“你要考广西师范大学。”我对儿子说。他惊讶看着我,不语。
我突然意识到,变化,就在这里。那时入校,带着憧憬和向往,有着朝气和无畏,也有迷茫与恐惧,可就是年轻,无惧前行。可现在,我触景生情,感慨感伤,用满满的回忆,填充人生苦短中的苍白 。年轻的他有大把的时光尝试、跌倒、冲锋、闯荡,怎么理解得了我现在的心境呢?
再往前是我的宿舍,清楚记得,宿舍号是103,床铺脸盆饭盆口缸编号是930248。
房子是有点旧了,还是宿舍。宿舍前还是篮球场,有人在打球,我那时在这里是踢五对五足球的。
哦,成了女生宿舍了。有门禁,我跟着一女生混了进去,不顾她的不解,我凝眸呆望,一楼的封闭窗栏已经去除,那左边厕所澡堂子还在。“1、2、3,第三间。”是我睡了两年的宿舍,想进去,可里面影影幢幢有女生的影,就犹豫了,看过就好。于是退了出去。
那标准足球场还在。标准的只是面积,里面是杂草丛生,到处是泥泞一片。
只记得,93年学校秋季运动会,我孤孤单单的,借了一本《红与黑》,三天,呆坐在球场边的树阴下,把书细细读了两遍,只觉于连的人生,就会是我的轨迹。
还记得,一次班级间足球比赛,下着雨,球场内一片泥泞。我已经成长为班队中的钢铁后卫了。对面队员一脚,哗啦啦,泥水扑面,双目难睁。迷蒙间,择一处有清水处,洗洗,又冲上去。
当时的校门正门,门内,是荒芜黄土平原。
在那里,转了十几个圈后,同学刚好讲完《基督山伯爵》的故事,随后,我开始疯读外国名著。门外,是农村,小道弯曲,通往郊外。周六有月晚上,我无处可去,就一人随路而行,找一无名山,登而上之,天地间,月、山、我相伴,只觉已经回到崀山石田,心里一片宁静。
现在,门里门外,都是繁华喧嚣。那时,不曾想过,岁月如河,汩汩滔滔,欢笑悲伤,豪情沮丧,都会将之淹进河底,时而泛起,引人感慨漫嗟。
回则回了,可拾起了多少过往呢?
后 记
哪里来,就哪里去。前门来的,就得依旧前门出去,还是在这里,把我和我生命的延续,镌刻在记忆的相册中,儿子那单薄的身子,有着我当时的气质。我希望,明年高考后,他可以在他的大学里,过得洒脱和自在,以换取我那时在这里懵懂中的挣扎。
回了,又离开了,希望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