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时期,南京。
有一家当铺,店后面,有六七间房子,空着没有用,前几个月,就贴了一张招租的帖子。不多几天,就有人来租了,说是要做公馆。那个人姓刘,在门口便贴了个“刘公馆”的条子,带了家眷来住下。天天坐着轿子到外面拜客,在店里走来走去,自然就熟了。晚上没有事,他也常出来谈天。
有一天,他说有几件东西,本来是心爱的,此刻手头缺钱,打算拿来变价,问店里要不要。说“要的话最好;不然,就放在店里寄卖也好”。当铺的伙计就问他是甚么东西。他就拿出来看,是一尊玉佛,有一尺五六寸高;还有一对白玉花瓶;一枝玉镶翡翠如意;一个班指。这几件东西,照市价去看,顶多不过值三千银子,他却说要卖二万;倘卖了的话,给当铺一千两的回扣。当铺明知是卖不掉的,好在是寄卖东西,又不花本钱;又不很占地方,就拿来店面上作个摆设也好,就答应了他。
摆了三个多月,虽然有人问过,但是听见了价钱,都吓的吐出舌头来,从没有一个敢还价的。有一天来了一个人,买了几件鼻烟壶、手镯之类,又买了一挂朝珠,还的价钱,实在内行;批评东西的毛病,说那东西的出处,着实是个行家。过得两天,又来看东西。如此来了几次。忽然一天,那个行家来了,要看那玉佛、花瓶、如意。当铺掌柜取出来给他看。他看了,说是整个南京城里,也找不出这么好的东西来。赞赏了半天,便问价钱。当铺的一个伙计,见他这么中意,就有心同他打趣,要他三万银子。他说道:“东西虽好,哪里值到这个价钱,顶多就值一万五”。
当铺掌柜看见他这等说,以为可以有点望头了,就连那班指拿出来给他看,说明白是人家寄卖的。他看了那班指,也十分中意。又说道:“就是加上这班指,也值不到三万”。当铺掌柜请他还价。他说道:“我已说过了,就是一万五千银子罢。”当铺一个伙计说:“你说的万五,是那几件的价;怎么添了这个班指,还是一万五呢?”他笑了笑道:“也罢,那么说,就是一万六罢。”讲了半天,当铺减下来减到了二万六,他添到了一万七,未曾成交,也就走了。
他走了之后,当铺的人还把那东西再三细看,实在看不出哪里好,不知他怎么出得这么大的价钱。当铺还请了同行的看货老手来看,也说不过值得三四千银子。然而看那人前两回来买东西,所说的话,没有一句不内行,这回出这重价,未必肯上当。想来想去,总是莫明其妙。到了明天,他又带了一个人来看过,又加了一千的价,统共是一万八,还没有成交。
以后便天天来,说是买来送京里甚么中堂寿礼的,来一次加一点价,后来加到了二万四。当铺掌柜的想连那姓刘的许诺的一千两回扣,已稳赚了五千银子了,这天就定了交易。那人却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来,说是一时没有现银,先拿这五百两作定,等十天来拿。又说到了十天期,如果他不带了银子来拿,这五百两定银,他情愿不追还;但十天之内,叫我们千万不要卖了,如果卖了,就是赔他二十四万都不答应。我们都应允了。他又说交易太大,恐怕口说无凭,要立个凭据。当铺也依他,照着所说的话,立了凭据,他就走了。
等了五六天不见来,到了第八天的晚上,忽然半夜里有人来打门。开了门问时,却见一个人仓仓皇皇问道:“这里是刘公馆么?”当铺掌柜答应他是的。他便走了进来,掌柜指引他进去。不多一会,忽然听见里面的人号啕大哭起来。吓得连忙去打听,说是刘老爷接了家报,老太太去世了。我们还不甚在意。到了次日一早,那姓刘的出来算还房钱,说即日要带了家眷,奔丧回籍,当夜就要下船,向当铺要还那几件东西。当铺掌柜想明天就是交易的日期,劝他等一天。他一定不肯。再三相留,他执意不从,说做生意人不懂规矩,得了父母的死讯,是要星夜奔丧的,照例昨夜得了信,就要动身,只为收拾行李没办法,已经耽搁了一天了。我们见他这么说,东西是已经卖了,不能还他的,好在只隔得一天,不如兑了银子给他罢。于是扣下了一千两回扣,兑了一万九千银子给他。他果然即日动身,带着家眷走了。至于那个来买东西的呢,莫说第十天,如今一个多月了,影子也不看见。
看到这里,再回头看看,假如你是掌柜的,你能避的过这个骗局吗?
其实掌柜的只要收了那500两定金,就已经上当了,再无挽回余地了。就算掌柜的找到了姓刘的也没用。人家是有东西卖给你的,不过你自家上当,买贵了些,难道有甚么凭据,说姓刘的是骗子么?
你可能觉得要是找到那个来买的人就行,其实找这个更没有用。他同你立了凭据,说十天不来,情愿凭你罚去定银,他如今不要那定银了,你能拿他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