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在星空下,贾家小门楼上一面日本旗,随着夜风呼呼拉拉地飘摆着。庄稼人走过时,猛丁抬头一看,吓得一激灵。
“咦,敢情是关东军开过来了!”
“真啊?”
“你没看见贾家小门楼上挂旗了吗!”
“啊,是嘛!”
人们不再多议论了。林德才老汉绕开小四合院,默默地着天亮后将发生的事情。没等天亮,陈二的大姑娘小毛和他的女婿回来了。
“哎呀呀,你们杂木屯也没睡呀?”
陈二的媳妇一把拉住她姑娘的手,问:“你们镇上昨夜有枪声吗?”
“怎么?”她女婿说,“你们这里也听到了?”
“听到了!”
“昨晚,咱们这一带,好几个地方都有枪声呢!”
“怎么回事儿?”
陈二的大姑娘扬扬眉梢说:“你们猜哪?”
“我猜?”
陈二在一旁急迫地说:“是关东军开过来了吧?”
小毛说:“还关东军呢,警察署都被缴械了!”
“什么?”陈二两口子神色紧张,目瞪口呆,“警察署……还有人敢动警察署,这不是到老虎嘴巴上拔牙吗!”
“是抗日游击队的英雄好汉们下山了!”
“是啊!”
他姑爷眉飞色舞地描绘着说:“昨晚,我们刚要躺下,就听响了几声快枪,不大一会儿,就看见一队人马,打着松明火把,开进镇上,先把警察署给占了,那个日本小胡子警官死命抵挡着,几枪就被游击队给打死了!”
“把那里边的人都给收拾了?”
“没有,”他姑爷侃侃而谈,“人家抗日游击队的好汉们喊着,“中国人不打中国人,放下就器,有子弹朝鬼子打!’警察狗子们,一看抵挡不过,马上乖乖地放下武器投降了。接着他们又去打镇公所。”
“把贾三那个坏种毙了吧!”
小毛一听妈提贾三,禁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说:“这年头什么笑话都出!”
“怎么?”
“你让他说吧!”她指了一下地的男人,“他全看着了!”
“快说说!”
陈二的姑爷咳嗽了一下说:“那些英雄好汉们,三下五除二缴了警察们的枪,来到镇上,一问哪个是镇长,贾三扑登一下就跪在地上,使劲地嗑头像捣蒜一样,跟人家求饶。”
“他干的那些坏事,游击队知道?”
“知道,一条一条都给折腾出来了,但没打也没骂,告诉他,以后不许给日本人干坏事!”
“贾三怎么答应的?”
“他吓得尿了裤子,哆哆嗦嗦地说:‘天上人间方便第一,各位老爷官长有什么吩咐?’英雄好汉们说:‘抗日、筹粮,不准卖国投敌!’这时,一个腰里别着手枪的游击队官长,向来看热闹的人们讲了话,他号召大伙齐心抗日,自愿筹粮和物品支援抗日队伍!”陈二的姑爷擦擦嘴角上的唾沫星继续说:“不少人听完他的话,都跑回自己家拿粮、拿东西给游击队,我也急忙回家,称了几斤盐,还拿了两包取灯儿送给了他们!”
小毛在一旁插嘴道:“你们知道那个游击队的长官是谁?”
“谁?”
“就是咱们屯南阿爸依的儿子,南东奎!"
“真啊?!”
“那还有假,他还向我打听咱们屯的一些事儿了呢!”
“喂呀,这回咱这一带可真出英雄好汉啦!”
屋外,天已经亮了。陈二媳妇听完他们的话,忙转身往外走,她姑娘知道她娘的脾气,肚子里装不住事,又要把刚才讲的事告诉给大伙,连忙扯住她娘的袖子说:“妈,你看你的脸,在哪蹭的横一道、竖一道的,洗洗再出去吧!”
陈二哈哈地笑着说:“你妈怕日本鬼子开过来呢!”
“唉,我可真怕当大兵的,那些人哪讲理呀!”
陈二说:“中了,快洗洗吧!”
陈二媳妇一照镜子,苦笑了一下,赶紧去洗了脸,走出了房门。
平顺镇上,有一座古老的宅院,高耸的青石大墙,上面长满了一层墨绿的苔藓、黄蒿、地衣……
这座宅院,据说是修在同治年间的。原来是退役道尹的乡间别墅。石头墙内修得很阔气,除了道尹和他的小妾起居的成套住房以外,还有膳房,门房,役房、花间、仓房,构成一个小巧玲珑的建筑群,当年名声显赫一时。自从道尹死后,他的几房老婆,也没给他留个后,宅院衰败了,后来就变成县上“道德会”的会馆。
可是,“道德会”这种玩艺,在乡老之间好像没什么大威望,庄稼人不买账,渐渐也香消火灭了。那些自称聘公的忠实的弟子们,也卷起铺盖卷儿,另谋生路去了。偌大的宅子,就剩留守者,一个耳又聋眼又花、八十多岁的老“道德家”,同他陪伴的只有一头黄牛和一条精瘦的黑狗,过着清静无为的生活。
现在,这所宅子又神气起来,成了关东军、守备队的营房和办公处。门口飘着一面太阳旗,一面红蓝白黑满地黄的满洲国旗,大门洞旁设有双岗。
这天,一场由小村主办的游艺会,就要开始了。
游艺晚会很隆重,但规模不大。直到文艺节目要开始时,才只有十多个人到场。这里边有镇上关东军驻屯军富岗中尉,有守备队的大津定二郎少尉,地方人士有郎焕仁、贾锡龙和各屯屯长,还有一个卖海洛因出身、由抗日游击队叛变过去的朴昌鹤。
这些人,都是参与夏秋之季对二道岭下、海兰江沿岸一带进行讨伐、屠杀的有功人员。小村受东防区司和守备队亚麻古吉少佐的命令,举行这场游艺慰问活动的。
未完待续……
本小说反映伪满时期东北农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