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刚八点,马路上还有几个不是很明亮的路灯。
窸窸窣窣的几个人影坐在自家的门前摇着蒲扇聊着天。
风吹进寂静的村庄,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大多数人家已经关门闭户,从屋后看,昏黄或节能似的灯光向零星的几个路人宣告,此时家中有人还未入睡。
我坐在家中平房的楼梯上面,任蚊虫叮咬,安静的聆听这寂静的村庄。
狗吠时而传来,路旁乘凉聊天的声音渐渐变少,到最后鸟兽虫鸣全都入耳。
这是在城市感受不到的景象,晚八点,城市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长于农村,对农村的夜晚由为熟悉,记得早些年,夏夜并没有今天这般模样。
离我家不远的马路边上,昏黄却明亮的路灯一直到十一点才会闭幕,灯下乘凉的乡民,坐在马扎板凳上面,轻摇蒲扇,互聊家常。
这是一类人,以老人妇女居多,身边还常常有一从三四岁到七八岁不等的顽童在影子下抓蟋蟀蚂蚱。
还有一类人,以中年男女居多,晚饭之后闲来无事,吆五喝六,下棋打牌,好不快活。
那时空调风扇并不流行,观看电视远不如打牌畅快。
人们工作忙碌了一天,晚饭家里燥热非常,外边则微风阵阵,人们在乘凉时忘不了自娱自乐。
我也曾与村中发小好友一起打牌玩乐,常到纳凉避暑之人散尽,各自被父母拽回家中。
在外求学工作已有近五年,偶尔回到家中,感概故乡人世有些物是人非。
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多是村中长辈,感觉苍老了许多。
有一些人一头白发,弓着腰从我面前走过,我却喊不出名堂来,在我的印象里,这些人无非四五十岁的样子。如今感概,是他们老得太快,还是我们对自己的长大太过后知后觉。
近两年每次回来,祖母总是跟我说,村里的谁死了,谁不行了。言语之中透着哀伤。
如今她也接近八十,她是村里的有名的帮扶,就是帮死人入殓穿寿衣的人。
这些年,她给村子里许多死去的人入殓,有比她年老的也有比她年少的。
常常深夜有人来敲门,这个时候她就得立马从炕上爬起来,拿起自己所需的东西快速跟着来人前去。
死亡也许就是场盛大的仪式,有人扮演牧师,有人引渡上帝。
我们整个村子相当于古时的一个大家族,虽然现在的关系都说不上亲热,但乡里乡亲的见了面,叔伯嫂婶的都得喊一声,要不然就会被说没礼貌。
我年龄虽小,但在村里辈分不小,很多我喊叔叔伯伯的人在我小的时候就已经子孙满堂,年龄颇大了。
正因为如此,随着我的长大,村里的许多人离开我还都有印象。
有些过年时,塞你满口袋糖果的爷爷奶奶,有些时常来串门的叔叔伯伯。
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少。
当我们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在城市生活时,留在村里的老人消失了,留在村里的中年人变成了老人。
很以往时代不同的是,以前的年轻人出去打工还会想着回家务农盖新房,结婚生娃然后扔给老人带着。
现在呢,年轻人拼了命的往城市里去。买房结婚生子再也没想到回到村庄中去。
农村真的比以前强了很多吗?有些方面是的,水泥路通到了每家每户的前边,太阳能、空调、电视、电脑,这些城市里有的村子里也有。
可村子里的年轻人不见了,孩童的笑声少了,曾经维持一个村庄的鲜活力再越来越少。
孤寡老人除了待在家中看电视,就是在门口轻摇蒲扇。
已经很少人坐下来陪同老人喝喝茶,聊聊天了。
人们争先恐后的从农村来到城市,多数人都在适应着城市,从没有人想过如何改变日渐消亡的村庄。
写这篇文章时,我在想中国现今的城镇化正在以牺牲村庄为代价快速的发展着。
许多中国农村特有的美好和习俗也随着村庄的消亡而遗失。
不仅让我想起了,每年春节大家都在讨论的一个问题,为何现在春节没有年味了?
我想就仅仅是春节吗?从清明祭祖到中秋团圆,在城市它代表的就只是一个节假日罢了,在农村却还在以一种传统的方式传承着。
村庄的消亡,算是老生常谈了。但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记起被遗忘的村庄,将它以全新的形式继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