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篇文字时,我心情特别沉重,所以语言表达一定显得比较絮叨。
去年八月初,我给在葛根塔拉草原旅游点任工程总监的白玉林打电话,说要带北京哥们儿一家到葛根塔拉草原旅游,葛根塔拉旅游点正在修建之中,暂不对外接待。白玉林电话里说:“对别人不接待,你来了另当别论。”于是,我们于八月十一日驱车前往,白玉林到大门口接我们,安置好后,他把我拉到一边,悄悄问我:“这次是谁掏费用?如果是你,你就别管了,我来安排。”我说:“虽然是我招待,但也不能让你花钱啊。你白总一会儿过来跟我们喝两杯就给我很大面子了。”玉林说:“你们先去草原上玩去吧,记得十一点半来餐厅就行了。”
八月的草原,由于比较干旱,草不是特别好,但来自北京的朋友们玩儿得还是特别开心。十一点半左右,我先回到了餐厅,白玉林早已提了一壶奶茶等着我了。我俩先在旁边的一个大蒙古包坐下,聊了一会。玉林说:“这个旅游点还没完全建好,但也有不少关系户先行来玩了。我打算过些日子,把咱们同学请来。”我问他:“哪个蒙古包是你住的?”他说:“我没住包,住地下室。”听了这话,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中午吃饭时,白玉林给我们安排了一个四周全有窗子的很大的雅间,他说这叫一个窗户一个风景,我们看去,果然一个窗子就像是一幅画。
菜,玉林早已安排好了,他很会点菜,既上了具有代表性的蒙古族风味特色,又考虑到北京朋友的口味,体现了他性格中细腻的一面。
酒桌上,白玉林向北京朋友介绍了草原的风俗习惯及这个旅游度假村的特点,侃侃而谈,妙趣横生。
一会儿,他起身敬酒,说他还有一个接待任务需要去陪客人,就匆匆离开了。
结账时,服务员告诉我“你们的账白总已经给付了。”我立即给白玉林打电话说你怎么能这样?他说“你少废话,你的朋友们玩开心吃高兴就行了。我脱不开身,就不送你们了。“北京朋友们都说:“你这同学真够意思,太客气了。”
回来后,隔了一天,八月十三日一早,爱刚给我电话,告诉我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白玉林没了!我怎么能够相信,前天还跟他在一起呢!早上还看见他在朋友圈发的“早上好”的问候呢!后来证实,这天早上,玉林发完朋友圈后,在洗澡的时候突发脑溢血,没有抢救过来,就这么突然地走了。我是所有同学中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怎么能想到,前天一聚竟是永别!
来到白玉林家里,看着灵位上他的遗像,眼泪就止不住了,跟玉林这么多年情谊的往事一幕一幕浮现在眼前。
玉林跟我是初中同学。我们在一个班呆了两年,初三时学校分汉文班和蒙文班,玉林是蒙古族,就去了蒙文班。
白玉林个子不高。小时候给人感觉头大脖子细,哪儿像长大发福后那么敦实厚重,胖得连脖子都没了。初中时,他跟我都是版报组的,小字写得那叫一个漂亮。
玉林为人比较低调,不喜欢张扬,也不像其他同学那么喜欢疯闹,所以在班里从不显山露水,有时甚至不苟言笑,以至于到蒙文班后得了一个外号叫“傲慢”。现在想想,他还真有那个劲儿。
毕业后,跟许多部队子弟一样,玉林也入伍了。然后跟我失去联系许多年。
再跟他联系上,他已经在呼市文化干校工作了,后来一直升为文化干校副校长。近年来,玉林一直从事“非物质文化遗产”方面的工作,(任呼和浩特非物质文化保护中心副主任)我从他那里了解了不少“非遗”方面的知识。
玉林这个人,表面上有时的确给人“傲慢”的感觉,跟大家在一起经常是“不动声色”。但他对他认可的同学、朋友,心底的善良、热情、细腻、真挚,大家完全能感受得到。
玉林曾经带团队到西藏搞文化交流,在拉萨一呆就是八年,在西藏高原高强度日照下,他本来就不白的脸更是黯红黢黑了,我说你进布达拉宫,估计没人管你要门票。说他是藏族,估计没人不相信。
前些年,初中同学相约去西藏旅游,顺便去看白玉林,我因为还没放假,没有参加,但心里暗生羡慕嫉妒没有恨。听他们回来说,白玉林基本上全程陪同,给同学们减少了很多麻烦,安排照顾得很不错。直到现在,参与旅游的同学每每谈起那次西藏之行,仍然充满回忆和对白玉林的谢意。刘艳萍同学说,当他们离开西藏时,白玉林站在那儿,目送他们时的眼神里,流露出了一种不舍甚至孤独,令人难忘。
白玉林不是个只说不做的人。他对朋友的感情,不止是显示在表面上。
那年我在威海帮朋友开餐厅。基建时期,我一个人在海边沙滩上搬砖头,总感觉有个人站在那里一直看我,我怨怒地一抬头,居然是白玉林。他是跟家人到威海旅游来了。老同学相见,分外亲切,可惜我当时身无分文,请不起人家吃饭,玉林说我理解,还是我请你吧。他开玩笑跟我说:你晒得真特么黑,我还以为是非洲的哪个民工呢。
还有一件事让我至今不忘。九八年,我从威海回来,由于特殊原因,我的房子被租出去了,我暂时无家可归。白玉林听说,马上让我住在他家对门,(对门是他岳父母家,老人出门了,房子暂时空着)一住就是一个多月。那段日子,他每天下班回来,都要下厨房给我做顿好吃的,我俩天天晚上把盏夜聊,我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白玉林有个非常好的雅好——买书看书。他家的大书柜,满满的全是好书,让我眼馋。他不是附庸风雅,这些书,他真的看了不少。他看过的史料性的书,跟我聊起来,让我感到自己的才疏学浅。
上面说到了玉林做饭的事。同学们都知道,这小子看起来像个粗人,但做得一手好菜呢。那个年头,有时是把朋友叫到家里请客,玉林有一次说请我们到他家吃砂锅宴,我还将信将疑,一进他家厨房,果然一地砂锅,一上桌,主菜全是砂锅,而且味道相当不错,有一个同学的孩子平时不爱吃饭,这次居然吃得停不下嘴。后来,有同学在家请客,专请白玉林当厨师,玉林便带着自己家的两把菜刀去了,说你们家的菜刀不好使。
玉林是个美食家,自己会做,去饭馆也非常会点菜。初中同学每次聚餐,都少不了他。
我们几个要好的男同学,比如爱刚、魏瑞瑞、宫根柱,隔一段时间就小聚一次,玉林经常自带酒,而且都是好酒。他的酒量大得惊人,而且能喝连阴酒,中午一斤,晚上照样,我从来不敢跟他叫劲。
同学聚会,玉林总显得跟平时不太一样了,非常能说,非常幽默健谈。有他在,席间总是热闹非凡,不可或缺。
白玉林就是这么一个外表似乎高冷,内心却无比火热的人。我知道,他有着自己的傲骨,不会张扬,不会吹嘘,更不会逢迎讨好别人。他的热情,完完全全表现在他的为人处事上面。但不知怎么,我隐隐能察觉到他内心深深的孤独。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这就是白玉林。
有了微信后,白玉林每天早上都会在朋友圈发一句问候:“早上好”,并配以精美的图片。
再也看不到玉林每天早上的问候了!
此刻,再听《冰山上的来客》插曲《怀念战友》,眼泪不觉又流下来……
人生就是这样无常?亲友就这样离开我们,就为了给我们留下不尽的思念和遗憾?
作藏头诗一首,遥寄哀思。
玉碎英年去无痕,
林壑哀恸泣鬼神。
走时不辞空遗恨,
好友再聚少一人。
写于2018年8月13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