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茫茫山河间,每个人都能指出一个小点,那是自己的出生地——故乡。
任何一个早年离乡的游子在思念家乡时都会存在一种两重性:他心中的故乡既具体又不具体。可以具体到一个河湾,几棵小树,半壁苍苔。但是如果仅仅如此,思念完全可以转换成回乡的行动。然而真的回乡又总是失望,天天萦绕我心头的原来是这样的么?因此,真正的游子是不大愿意回乡的,即便回乡了,住上几天,总觉得无聊,最终又回到让人焦虑的城市。回到城市,又进入莫名奇妙地思念,就这样不断的轮回。个中滋味,只有当局者能够体会。
我的故乡在皖北一个五线城市的农村。小时候的家乡是这样的。
错落有致的青砖瓦房虽然比不上城市气派的高楼大厦,但也少了很多封闭与隔离。邻里之间相互串门,如闲庭信步,甚是自由。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像一幅流动的画,玩耍的孩子们,像是在画中游荡。
故乡的道路是那种“水泥”路,区别于现在的钢筋水泥,下了雨后,这种“水泥”路根本无法通车,即便是行人,也需要把鞋子脱掉才能保全。虽然不方便,但我仍然回味当年光着脚丫在泥水里玩耍的美好时光。
当年的家乡,是全国第一养牛大县。我的童年是伴随着养牛长大的。记得当时每家每户都养了1-2头牛。依稀记得,一群伙伴“组团”借着割草撒欢的场面——抓鱼、捉虫子、偷西瓜、打仗……那也是最美好的童年时光。每到农耕季节,成群结对的牛儿在村里来来往往,甚是壮观。当年养牛的主要目的是农耕,后来,著名相声演员“牛群”因为和“ 牛”结缘,来到了县城做副县长。黄牛的命运从此改变——从农耕变成了桌上餐。再后来,随着农耕机械化的普及和养殖不景气,牛就很少了。当然,也有人说被“牛县长”吹上天了,哈哈。
家乡除了种植小麦、玉米等谷类作物,但种菜也是父老乡亲的主要收入之一。区别于现在“急躁”的农业时代,当时的蔬菜是没有催熟剂、激素这些“高科技”的。所以西红柿和西瓜是那种虽然不是透红透红的,但确实沙瓤的,吃一口,嘴唇上沾的是沙瓤,吃下去的是沁人心脾的美味。现在想想,那才是它们本该有的味道,至今回味无穷。
那时候,爸爸、妈妈仍然年轻。印象中,他们没时间管我们,仗着自己身体好,每天都没日没夜的忙着种地、工作、做生意。虽然少了父母应有的关爱,但故乡的土地、玩伴、乡亲等却给了我城市孩子难得的“底气”——强壮的身体、坚强的性格、善良的内心。
而如今,随着“新农村”的全面推进,故乡,再也不是之前的样子了。
老房子全部推平用于修路、建设汽车站,农耕地也全部征收,说是要建小区。父老乡亲被“驱赶”到周围的小区,再也很难聚到一起。周围几个村落也没能逃脱被推平的命运,所到之处,尽是沧桑。看到此情此景,我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所有记忆的物质基础,一夜之间全部“推平”。故乡,再也回不去了。
我在想,这种“改造”到底是进步还是退步?表面上,父老乡亲都住进了高楼大厦,物质生活得到提升;实际上,积累了几辈子的风土人情、古香古色的文化也被迫中断。孰轻孰重,让历史去评判吧。
能看到的,是高楼;回不去的,是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