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桌
老家厢房地上有一张炕桌,红色的桌体早已斑驳,桌面上纵横着几道缝隙,诉说着它久远的历史。
炕桌是放在火炕上使用的,一般用作餐桌,在我家,偶尔也作他用。
时光往回倒退,退到1985年,那一年,我上小学一年级。那时候,我们的作业本都是自己装订,我从村里的小卖部买几张一开的白纸,一开的白纸,对于一年级的孩子来说,巨大无比,装订成作业本,必须是父母来做。
晚上,吃完饭,炕桌收拾干净,妈妈在桌上裁纸,偌大的纸对折再对折,一直裁到32开,为此,爸爸专门磨了一把裁纸刀,雪白的刀刃,在纸张中游走,发出刷刷的响声。爸爸在桌子上用线装订,那时,没有订书器,爸爸用锥子扎好眼,再用针线缝,线穿过本子,刺啦刺啦的响。爸爸妈妈有一搭无一搭的聊着天。我在桌子的一边,安安静静的写作业。桌子边上,一颗蜡烛,默默的燃烧,昏黄的烛光,映着我们仨人。
秋收后,家里收了很多红豆,那时,村里集体收购红豆。晚上,我们一家四口坐在炕桌旁挑灯挑红豆,我们要把瘪豆,虫咬过的豆挑出来,留下好的豆子交到村里。妈妈把豆子倒在炕桌上,豆子堆成一个小山丘,我们一人坐桌子一边,一人拿一个小盆,盆子放在桌下,用手把红豆在桌上铺平,坏的豆子几下就扒拉出来,好的红豆顺手就划拉到盆里,叮叮咚咚的声音,此起彼伏,堪比大珠小珠落玉盘。期间,妈妈不时夸耀自己想的办法高明,我们也跟着吹捧,一家人其乐融融。
初冬,炕桌又有了新的使命。晚饭后,妈妈找出很多布头,大大小小,五颜六色,妈妈要打夹纸,给全家做鞋。炕桌旁,一碗浆糊,一堆布头,妈妈把浆糊抹在桌子上,一块布头一块布头贴上去,桌面贴满布头,再次抹上浆糊,再贴,如此往复,贴上六七层,贴好布头的炕桌,放在火炉旁烤干,一冬天,炕桌要贴好几次,干透的夹纸,揭下来就可以做鞋了。妈妈出来进去手里拿着鞋底纳针脚,有时,我半夜醒来,朦胧中看到妈妈,披着棉袄,坐在被子里还在纳鞋底,线绳刺啦刺啦的声音伴着我入眠。
如今,我们一家四口,变成八口,偶尔,孩子们围着炕桌吃东西,时光仿佛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