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柜台后面打着算盘，突然一锭银子“当”的一声落在我面前。

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给开三桌上等酒菜，两桌荤的，一桌素的。”

不用抬头，我就知道这是韩三爷。

别看他五短身材，其貌不扬，却有一手驯马的好本领。

他的几个结拜兄弟，虽然外貌都不太周正，却个个身手不俗，听说在江湖上也有些名号，叫什么……江南七怪？

他们常来我这醉仙楼，出手也阔绰，不过江湖中人脾气总有点怪，我得小心应付。

我抬起头来，笑着说：

“是啦，韩三爷，今儿有松江来的四鳃鲈鱼，下酒再好没有。这银子您韩三爷先收着，慢慢再算。”

韩三爷白眼一翻，怪声喝道：”怎么？喝酒不用钱？你当韩老三是光棍混混，吃白食的吗？”

我笑嘻嘻的也不以为忤，大声叫道：“伙什们，加把劲给韩三爷整治酒菜哪！”

众伙计里里外外一叠连声的答应。

又有一个锦衣公子进来，小二迎了上去，我将银子收好，盘算着今日应当能有多少收益，心情极好。

我这醉仙楼坐落在南湖之旁，气派豪华，楼头一块极大的金字招牌，字迹劲秀，旁边写着“东坡居士书”五个小字，店中直立着一块大木牌，写着“太白遗风”四字。

从二楼看出去，湖面轻烟薄雾，几艘小舟荡漾其间，半湖水面都浮着碧油油的菱叶。

不管是富商巨贾，还是文人雅士，都爱来二楼坐上一坐，尤其这春夏之时，生意一向不错。

那时的我若是知道，醉仙楼在半天之内将会天翻地覆，便是拼着得罪了韩三爷，也会将他的银子扔出去。

我打完算盘，刚去后厨看了一眼，就听见外面一叠连声的惊叫起来：

“喂，这笨家伙不能拿上去！”

“楼板要给你压穿啦！”

“快，快，拦住他，叫他下来！”，同时楼梯格格作响。

这响声似是一头庞然巨兽走上楼来，听声音若非巨象，便是数百斤的一头大水牛。

我急忙出来查看，却唬了一跳。

一个道人手中托了一口极大的铜缸，迈步走上楼来，格格之声更加响了，只听喀喇一声，断了一块梯板。

我捂着胸口，心疼极了，醉仙楼修建耗资甚巨，这楼梯板都是用上好的老榆木做的，价格不菲，每断一块都是银钱。

我和酒保们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没人敢上楼去查看，我闭着眼睛听楼上的动静，楼上的地板每颤动一下，我脸上的肥肉都跟着抖三抖。

忽然楼上的地板“格格”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店里的客人们、酒保们纷纷往外跑，边跑边喊：“不得了啦！楼上要塌啦！”

我不甘心地望着楼上，酒保死命地往外拖我，我跌跌撞撞地被人群挤到门口，回头看时，二楼的整个楼面“轰”地一声塌了下来。

我欲哭无泪，整个人都傻了，那道人和韩三爷他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巨大的铜缸砸穿了二楼楼板，将一楼的器物也尽数压坏。

我还没缓过劲来收拾，一小队兵士过来，领头的吆五喝六，说店里方才有大金国的贵客，受了惊吓，要我拿出银钱来压惊。

我愤怒至极，斜着眼瞪了他许久，我店里被人砸成这个样子，地方官不派人来管，倒还得我出钱替别人压惊？

酒保扯扯我的袖子，提醒我不要跟官家为难。

送走了瘟神，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乱糟糟的酒楼、愁眉苦脸的众人，摸摸轻飘飘的钱袋，气上心来，不由得大喊：“不做了，不做了！”

几日里将店面便宜兑了出去，我一人一马，背了个青布包袱上了路。

我本是嘉兴人，父母早亡，用家底开了这间醉仙楼，这几年忙于操持，连家都未成，更不曾出门游荡过。

我信马由缰，走走停停，十数年间，走过了无数地方。

只是人年纪越大，越是思乡，午夜梦回，我十分想念嘉兴。

我兜兜转转又回了嘉兴，虽无家室，幸喜当年旧友仍在，也不算孤独。

那日闲来散步，可巧看到我当年的醉仙楼，正在出兑。

我心中动了一下，这么多年来，走遍无数地方，吃过无数美食，我仍然认为，没有能超出我醉仙楼的。

我先悄悄打听了江南七怪，得知他们十八年前离开嘉兴去往大漠，再无踪影，才放心下来。

醉仙楼重新开张的那日，我喜气洋洋地站在门口迎客，比自己娶亲还要高兴。

“掌柜的，”一个小道士对我说，“烦请备上两桌好酒菜，银子先押在柜上了。”

他丢了两锭大银在柜台上，我含笑应了，美滋滋地接进来。

他向门外看去，自言自语地道：“这都快到正午了，江南七怪怎么还不来呢？”

“掌柜的，掌柜的你怎么了？”我听到酒保的惊呼声。

我双眼一翻，已晕了过去。

END

后记：

这篇文章，写的是射雕英雄传里面，嘉兴醉仙楼的掌柜。

但是我根据书里面的情节改编了一下，

书里面没有砸了醉仙楼，

十八年后丘处机认输了，

郭杨二人的醉仙楼比武之约也就取消了，

所以这个内容跟书里是不一样的。

文章中有部分语句引用自金庸《射雕英雄传》三联版原文。

因为之前写的文章都是悲剧性质的，

所以写一篇

“虽然很惨，但是我很想笑是怎么回事”

的故事来轻松一下。

这篇是标题党，偶尔皮一下很开心。

白日有故事，夜里有梦。

-她来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