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最后还是没跟我计较,而是坐在椅子上,抬起头跟我说:我这辈子到目前为止,带过两个我最满意的学生都是你们杨家的,一个是你姐杨姗,一个是你。现在是高二,你偶尔的顽皮,我能接受,但我希望进了高三之后,你能彻底沉下心来,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你姐考上了复旦,你不能比她差吧?而且我觉得你并不比你姐笨。你现在多努努力,不要把好时光都浪费掉了,更不要在该奋斗的年纪选择沉沦。我现在不阻止你回宿舍,但也不赞同你回宿舍,回不回,你自己决定。
我听完老班的话,心想自己的路到底该怎么走,才与我们讲完人间词话中的人生三大境界,我貌似在第一层就被堵住了。首先就要立志,可我的梦想到底是什么呢?梦想这个词离我很近,又似乎很远,我知道我自己开始迷茫了,之前的自己只求成绩,不求志向,再这样下去,怕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
我想到这些,感到一阵后怕,于是跟老班说:我不回宿舍休息了,我回教室去了。说完就准备回教室了。
老班这时突然叫住我问道:你冷不冷?冷的话回宿舍添件衣服。我忙回道不冷。
老班说不冷的话,那就一起出去走走。我没敢说其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说好。
老班带着我出了校门,然后直奔学校对面的一片树林走去,那树林里有一条废弃多年的铁路,铁路两旁是一排排的胡杨树,我之前去过几次,所以有些印象,由于离学校有七八百米,所以老班的步伐走得很急,我在后面几乎是小跑着跟着他走的。
到了铁路那里,老班坐在一根铁轨上,然后冲我招了招手指着他对面的那根铁轨,我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接着他开口说道:这条路修建于一九二九年,一九九八年正式废弃,当年我在醴中读书的时候,放学后常常会来铁路旁边这里走一走,那时候我才十五六岁,现在我五十一了。一眨眼三十年就过去了。我再回想起那时候的事,对比如今,我也常问自己,对得起这一生吗?直到一批批的学生走出醴中,有的金榜题名,有的名落孙山。我才知道我对得起我自己这一生。因为我把我这一生,都奉献给了我的学生,都奉献给了教育事业,至于那些学生是金榜题名也好,名落孙山也好。至少他们努力了,而我也不曾放弃过他们任何一个人,我认为教育的最高境界就是孔子所说的有教无类,和我自己所坚持的不轻言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我看着老班问道:老班,你有遗憾吗?你上醴中的时候就确定要当老师了吗?
老班笑了笑说:人生自古谁无憾呐,肯定有的,但我不能告诉你,我的遗憾是什么。至于是不是上醴中的时候就确定了当老师的志向时,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是的。我从小就崇拜这个职业,我父亲也是个教师,他把他这一辈子都给了那三尺讲台,我就是以他为榜样的,所以在我知道梦想这个词的意思的时候,我就已经立志以后要当一名老师了。我能看出来你目前很迷茫,不过没关系,你还来得及,你今天晚上回去好好想想,你这辈子到底要怎么过完自己的一生,怎样才不会给自己的人生留下太多的遗憾,你是个聪明人,我相信你会想明白的,如果你哪天确定目标了,立下志向了,就来找我,我想跟你分享这份喜悦,因为那时候的你,已经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了。
说完这些话,老班并没有给我继续提问的机会,他立马站了起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了声回去吧,便率先往回走了。
由于老班在前面,所以回了学校我也不敢回宿舍,而是往教室走了过去。此时已经是上第三节晚自习了,我走到教室门口,给值班的化学老师报告了一声。她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示意我进去。
阿江和小波看到我进来,眼神里有着一股疑惑,他俩并不知道我刚才干什么去了,肯定以为我是逃课出去玩了。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阿江立马回头问我刚才干嘛去了,一整节课都不见人。我说回去说,现在不方便讲这些。
下了晚自习,我去我的储物柜里拿出来手机,发现QQ有好几条信息,打开一看,是王柽发来的。
你怎么了?你班主任带你干嘛去了?
你是不是又犯了什么小错?被抓去教育教育了?
你怎么不回我信息?
是没带手机在身上吗?
我看完这些信息,立马给她回了过去。
我手机都放宿舍的,平时不带在身上,没犯什么错,就是跟他谈谈心。
这时候阿江和小波走过来问我去文体班宿舍是怎么说的,我把事情经过讲给了他们听,期间王柽又发了一条信息给我。
哦?那你都跟他谈了什么啊?我能有幸知道吗?
那你肯定没幸知道了,谈心的话怎么能随便讲出去呢。
啊?我还是挺好奇的,你们到底谈了什么。
我正准备回信息,小波这时候走过来跟我说:毛哥,借你手机用一下,我给我妈打个电话,没生活费了。小波说完我就把手机递给了他,并叮嘱他不要去外面打,要打就去浴室里面打,小波说了声好就拿着手机朝着浴室走去,而我则去了宿舍外面的走廊上望风,好在小波只用了一两分钟就把手机还给我了,而老班这时候还没上来查寝。我看了看QQ,还是没回王柽的信息。我又打开了通话记录,想把小波他妈的电话存下来,方便以后小波打电话,可我打开通话记录,置顶的还是我前天给我表哥打的电话。
于是我走到小波面前问他没打电话给他妈吗?小波说打了,我说那怎么通话记录里没有,小波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把它拉黑了,这是你的手机,我怕我妈到时候找我电话打到你这里来,给你添麻烦。我笑了笑说:没事,打过来我就接呗。小波并没有接我的话了,我看他不想说,也没再追问他了。可我没想到的是,小波这一次的通话,居然给我捅了个大篓子。以至于事后我想起这事,仍旧心有余悸。
第六章
十二月三十号晚上上完第二节晚自习,王柽又过来找我了,不过她这次没跟我说话,而是把我喊到走廊上,偷偷摸摸的塞给了我一张纸条就走了,纸条上面写着:明天放学,铁路那等你。
我心想这王柽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事发个QQ信息给我不就行了嘛,还写个纸条过来偷偷摸摸的给我,被人家看到了还以为她写情书给我了呢。不过我转念一想,她可能是觉得写纸条正式一些,我越想越感觉不对劲,这姑娘不会是想跟我早恋吧?
一想到这,我心里竟然有些激动,心里居然想象着明天放学去铁路那里的情景,正当我趴在护栏边上想得入神时,阿江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道:想什么呢?还笑起来了。还没睡觉呢,就做起春梦来了?
我转过头就装模作样的要踹他一脚,他也配合我演了一下,往旁边闪开了一下。
我盯着他说道:有屁快放。
没什么事,就是问你明天会不会紧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一次动手打人还是在初一的时候吧?你那次下手真狠,把人肋骨都打断了两根。不过这么久没动过手了,你心里发不发怵?阿江看着我说道。
我也不知道,明天再看吧!好汉不提当年勇,这件事你不要拿出去说。听到没?
其实我是怕别人知道了,不愿意跟我走得太亲近了,当然,这其中的别人包括王柽。
下完晚自习,我回到宿舍打开了手机,发现王柽给我发了个信息。
明天记得赴约哦,等你。
我这次还是没回她的消息,因为明天下午放完学,我跟张豪约好了架,这晚我给我表哥打了个电话,让他明天来接我,我想的是我们这边就五个人,我,阿江,小波,阿龙和三胖,对面不知道会来多少人,如果是四五个,那我们就跟他们干,如果人多了,我就让我表哥出面。让我没想到的是我刚跟我表哥打完电话,有五个班的扛把子来找我了,我们每个年级有十八个班,人数有一千多人,高二(1-9)班是理科班,高二(10-18)是文科班。我是高二(5)班的,这五个班的扛把子分别是高二(3)班的云哥,高二(7)班的杰哥,高二(9)班的正哥,高二(12)班的翔哥,高二(16)班的潇哥。
我跟杰哥和潇哥关系不错,另外三个的话,平常有打交道,但只能算普通朋友,不过他们都知道我跟马哥的关系,杰哥上来就拉着我和潇哥进了浴室问我:听说你和文体班约了架,是明天放学后是吧?你为什么不跟我和潇哥讲?只要你开口,我俩给你打头阵。
我是故意不告诉你俩的,我不想让你俩掺和进来,明年就要毕业会考了,潇哥考过了就会去当兵,现在打架,要是让学校知道了,难道让潇哥在学校背个处分去当兵吗?至于你,我知道一旦告诉你,潇哥肯定会知道,你俩是发小,几乎没有秘密。我难道还能去告诉你吗?我已经给我表哥打了电话了,让他明天来接我,你俩不用管这事了,还有外面那三个,是不是你俩叫过来的?我跟他们仨可没这么好的交情。
你疯了病吧?你把马哥叫过来干什么?他一旦插手这个事,而且进了学校,这个事的性质就变了你知道吗?校园矛盾变成了社会矛盾。你是不想上大学了吧?到时候别说老宋(就是我的老班——宋青宇)保不了你,就是丁老头(副校长丁立明,也是我姑父以前的下属,我姑父目前是市教育局副局长)也不一定能保住你。马哥出手,他们非得有几个人进医院,你听我的,这事我和潇哥一起帮你,千万不要让马哥过来,不然这事真的要收不了场。杰哥看着焦急的说道。我说我没打算让我表哥出面打架,只是让他到时候看情况而定,如果看我要吃亏了,就让他出面保我一下,而且我是让他过来接我,没说跟人约了架的事情。
杰哥说道:嗯,最好不要让马哥进学校,明天把地点改一下,改到学校对面那条废弃铁路那里去。
我一听要改那里,马上说不行,要不就改到铁路旁边的老汽车站的停车场,那里也没什么人,地方也宽敞。还有你们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杰哥把我和潇哥拉近了一点小声说道:是阿江今天下午过来跟我说的,他让我不要告诉你,但我怕他在搞什么鬼把戏,所以就上来跟你确认一下。他还说你没告诉类哥,他怕你们要吃亏,所以跑来告诉了我,我又去跟潇哥说了这事,当时我和潇哥在厕所抽烟,正好云哥,正哥,翔哥也在,他们可能是想巴结一下了马哥,所以也说要插一手。
我叹了口气说道:还是不要让他们插手了,几个班加起来,估计得有几十上百号人,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就不受我们控制了,你俩明天也不要带多了人,三十个左右差不多了,船长肯定阻扰一下文体班的人,所以我推测他们应该最多只有十来个人。说完我便从口袋掏了四百块钱出来,让他俩去买几包好烟,明天给帮忙的兄弟们散一散。杰哥一把推了回来说不要,他早就打点好了。我说那也不能让他出钱,让他把钱收下来,不够的话,等我明天找我表哥拿点钱再补给他。
杰哥和潇哥最后还是不肯收这个钱,我没办法,只能走了出去,云哥,正哥,翔哥三人此时正坐在小波的床上,我走上去给他们每人散了一支烟,然后便让他们和杰哥潇哥五个人先回宿舍,等老师查完寝,再到我宿舍集合。而我则抓紧给王柽回了一个消息。
明天五点,不见不散。
王柽当时并没有回我的消息,可能是老师在查寝,她不方便。
过了二十分钟,杰哥他们五个便上来找我了,由于怕在走廊上讲话被宿管员听到,我们几个就决定去后面的阳台谈这件事,我们刚到阳台,宿舍门口便有敲门声,我让他们五个先躲进浴室里面,然后又回到我的床位上,才让小波去开门,与此同时,我让阿江去跟阿龙和三胖说一下明天约架的事,阿江说他等下就去。
打开门一看,原来是船长,我让他赶紧进来。船长说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我说杰哥他们几个来了,你又不说你是谁,我们还以为是查寝老师杀回来了。船长说我不敢说话啊,他们还在楼下呢,我偷摸着上来的。杰哥他们人呢?
我带着船长到了浴室那,喊杰哥他们出来,这样我们七个在阳台上聚集了。
杰哥脾气比较暴,开口就骂船长:你TMD,能不能管好你的人,今天打这个,明天揍那个的,真当你们文体班了不起了?这次居然搞到毛哥这里来了,先不说马哥知道了会怎么弄你们,就是类哥回来了,你们也没好果子吃。船长知道自己理亏,只得赔笑着说道:张豪是个刺头,我们班虽然大部分人都听我的,但张豪这个刺头,向来有些不服我,类哥他还是服的,这不类哥不在了,鹏哥今年上半年就开始不管这些事了,他可不得蹦跶起来了嘛。再说了真要打起来,我不一定打得过张豪,他哥也是道上的,外号麻雀,虽说实力不咋地,但手下也有三四十号人啊。
麻雀?混城南的麻雀吗?我皱了皱眉问道。
船长回道:是的,麻雀上个月还跟你表哥的手下黑哥干了一架,被黑哥打进了医院,听说小手指都被黑哥砍断了,他愣是没报警,还扬言说找机会得把黑哥的小手指和大拇指砍掉。我说我知道,黑哥跟我讲过这事。
杰哥听我们在这讲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也是急了,就赶紧插嘴道:别说这些七里八里的了,先说眼下这件事怎么办?船长你先表个态,这事你站哪边。船长说道:废话,你看我现在在哪。
杰哥笑了笑点头:知道,这不是想跟你确认一下嘛。
确认个屁,我早跟毛哥说了,这事我不插手,但是我尽量让我们班的人明天不要去。其实已经是站在毛哥这边了,而且我也确定了,明天我们班只有八个人会跟张豪去赴约。
杰哥听船长这样说,就说道:八个人好处理,就是不知道那个张豪有没有叫那个麻雀过来。如果他来了的话,我们这边人手就不够了,还有船长,你等下给张豪带个话,就说明天约架的地点改了,改在铁路旁边的老汽车站,省得毛哥等下又去跟他说这件事。船长点了点头说好。这时云哥拉着翔哥和正哥也说道:毛哥,我们仨刚才在来的路上商量了一下,每个人最少带十五号人马过来帮你。我点头说了声谢谢。潇哥这时候接着话茬说道:毛哥你不是让马哥明天来接你吗?他要是喊了麻雀,你就让马哥出面,我看他麻雀也翻不起多大浪。
我拿出手机一看,十一点了,时间不早了,就让杰哥和船长他们几个人先去睡觉,先这样定了。
没过多久,阿江也回来了,说是阿龙那边随时都可以出动。
我看了看他,只是应付了一声好,便没再说话,想起杰哥说的那些话,我觉得阿江已经有点在走歪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