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而论道之损益盈虚》
“损益盈虚”一词出自《易经*彖传*损卦》:“二簋(guǐ)应有时,损刚益柔有时。损益盈虚,与时偕行。”其含义是,以微薄的“二簋”应期奉上必须适时,“损”所体现的刚强与“益”所体现的柔弱也必须适时。减损增益、盈满亏虚,都是伴随着时序运行的。
簋(Guǐ,音鬼),是中国古代用于盛放煮熟饭食的器皿,也用作礼器,流行于商朝至东周。祭祀丰盛有七碟八碗之说,而“二簋”显然不多,表征微薄之物。
山泽损卦,艮上兑下,大泽之水冲涮山体,呈现出山体不断减损之象;风雷益卦,巽上震下,和风吹拂大林之木,呈现出枝叶繁茂的增益之象。
易经的损卦与益卦,总结了有增有减的自然现象与发展价值。
孔子在读易“韦编三绝”之后,非常推崇“损益之道”。《说苑·敬慎》记载,孔子读到损益卦喟然而叹:自损者益,自益者缺。孔子门人子夏上前问到:只要坚持学习,不就可以获益吗?孔子回答:不完全是这样。上天的道理,凡定型的事物,都没有长久的。如果虚心求学,就能有所得。但如果不知如何“持满”,也就再也听不进良言善语。日中则昃(zè),月盈则亏,这是天体运行的道理。圣人不敢处于盛时,主动留出虚空,才能长久啊。
如何理解生命的损益之道呢?乔大有认为:”易为太恒“,天地间最伟大的规律是“变易永恒”,作用于人之生命,就开始了天地自然对人生“损”的过程,也就是人生的苦、乐、哀、惧、生、老、病、死的过程,故“恒易”为损之始,生命顺天道而行即随势耗散必然“损”,生命逆天道而行即改运修行才能”益“。由此,就可以了解《易经*彖传*损卦》所言“损下益上,其道上行”的内涵,以及《易经*彖传*益卦》所言“损上益下,民说(yuè同“悦”)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的寓意。
佛家对于生命的“损益之道”体现在人生八苦,即“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生、老、病、死是自然的痛苦,何其无奈!怨敌憎恨常尴尬遭遇,何其残酷!欲求爱侣、不得不离别,何其无情!有求不得、有愿不遂,何其悲催!五取蕴即总被“色、受、想、行、识”所束缚,何其鄙陋!
“损益之道”是老子以辩证思维方式总结出的一条自然规律。“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自然的法则,是损减有余来补充不足。人类社会世俗的作法却不然,而是损减贫穷不足来供奉富贵有余。谁能让有余来供奉天下呢?只有有道之人)。
“损益之道”也是盈虚之道,在《太公六韬》中有一个篇章名为“盈虚”,其中阐明了国家的治乱兴衰,不是由天命决定的,而在于国君的贤明与否。“文王问太公曰:天下熙熙,一盈一虚,一治一乱,所以然者,何也?其君贤不肖不等乎?其天时变化自然乎?太公曰:君不肖,则国危而民乱;君贤圣,则国安而民治。祸福在君,不在天时”。如果国君贤明,自然“国安而民治”,否则就会“国危而民乱”,接着以前世贤君帝尧为例,进一步阐明要达到“国安而民治”的目的,作为国君必须做到生活俭朴、轻摇薄赋、奖励农桑、赏功罚罪、存养孤苦等。这个说法与老子的“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相同。
“损益盈虚”,在宋代才子苏轼眼中,是月亮与水的交融,更是一派豪迈与通达。“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且夫天地之间,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前赤壁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