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总是我们家起的最早的一个,她去赶了个早市,卖点自己昨天傍晚做好的米豆腐。在我们乡里,几乎所有的大队都会有个早市,这是一个延续了不知道多少年历史的传统了,要么设置在某棵老古树下面,要么设在某座桥头,要么设在某个十字路口。我们大队的早市设置在一棵巨大的樟树下面,那棵樟树少说也有个100多年的历史,据说,旧社会的时候,下面是有一个土地庙的,庙里没有和尚也没有尼姑,而常住的确是一些没有家没有着落的穷苦人,据说我的老祖辈们就曾经住在里面,后来搬到山冲里给别人做了佃农,替别人守着那些个田地过了一辈子,守这分农田,烧这分山柴,在这里死去,就在这山上埋......
而今庙宇在破四旧的时候已经拆掉了,樟树在改革开放后也被砍掉了,关于砍这棵樟树的传说是颇具神话色彩的。我那时已经记事了,我记得樟树边有一条小沙河,这是一棵有着上百年的老古树,当时砍树的时候大人们不让小孩子和女人们靠近,对于屠宰这种上百年千年的老生命的时候,都怕会出一些煞气,煞气是最容易缠上小孩和女人的,缠上煞气的人至少得卧病半个月,只有队里的道士才能解得了这个煞。据说,这棵树砍完把整条小沙江都染红了,在这近半年的时间里小孩们都害怕去那个地方,只是说那边有些妖气,之后便记得那个空树桩里面时不时会出现几条蛇或者蜕掉的蛇皮......
而今,那边樟树没有了,就只剩下早市了。只是在将近六月六的大热天才会有些老人时不时的抱怨砍错了那棵老古树。早市是很热闹的,屠夫在肉砧板砍肉的声音、讨价还价的声音、丁啉啉的单车铃铛声、卖包子大妈的吆喝声......队里的屠夫是个满脸横肉的粗人,看似并不那么友善,对年轻人嗓门也是粗大的,而对于那些不能下地做活的老人们还是极其照顾的,会多给砍一些瘦肉。早市的讨价还价更像是吵架,你一句我顶一句,声音一句比一句大,音调一句比一句高,买卖结束后双方会互相卷一根草烟作为结束.....
早市总是早上才有,无论刮风下雨,落雪结冰都如此,因为大队里的生活靠的是它,你家种着吃不完的菜都可以拿去卖,至少,那是一个没有城管的路边摊。
现如今,老人们渐渐远去,年轻人不再摆摊了,那个早市也随着做豆腐的爷爷的老去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