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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有蜉蝣,
朝生暮死盼情浓,
今生无羁绊,
缘深缘浅,皆成空!
1.
将军府,习武堂。
秦时叼了棵草,静静隐匿暗中,观察场内另一场暗杀。或者说,“一场猫逗老鼠的游戏”更合适。
这年头,暗杀也得排队!
朝廷无能,各地藩王拥兵自重。罗刹将军陆鸣黑面黑心,斩流民首级谎邀军功;又私开矿山,掳民为奴,真是“金樽美酒千人血,玉盘珍馐万姓膏”!
可惜暗杀天天有,暗杀者基本有来无回,死的挂城头示众,没死的丢去当箭靶子。一来二去,这座边陲第一关的将军府竟成了阴森恐怖、暗无天日的代名词。
此刻,空旷的习武堂,像张着獠牙的血盆大口。
照明的琉璃盏,奢华地装了整面墙。听人说,灯油是用人油炼制。
秦时想起山中那片无名花地。每年春,白色的小花蓬勃而生,只需一晚,花香便弥漫整个山谷。之后迅速凋落,被风卷走,不留一片尘埃。
朝生暮死。像极了现在的自己。
师傅说:只此一日,值得?
他跪拜,叩首,久久未起身。
机会,只有一次。
他此来,一是杀人,二是赴死。
此时,场内暗杀少年已体力不支。他原本功夫上乘、出手稳健,却是个新手,被那老匹夫玩得团团转。一个不留神,面巾被扯,黑发如瀑滑落,是个女娃!
老匹夫陆鸣阴沉一笑:“凤……”
斜刺里闪来一道黑影,阴冷刀光径直滑向脖颈。如一只无声的夜枭,秦时出手了。
嗬,黄雀在后——陆鸣眼中精光一闪,仰身躲过,一双铁手直取对方咽喉。
哪料秦时毫不避让,流光一闪,刺他眼睛!
速度好快!他已然化身成刀,就像他手中的匕首,冷静、凌厉,招招致命!
陆鸣正色。贴面袭来的刀锋让他嗅到了久违的危险,他有丝亢奋,迎面碰上对方的眼睛,那双眼也像他手里的刀:凌厉、决然,如一潭幽深的水,却出奇漂亮!乍一看,好像女人……
“阿南!”他脑子嗡的一声,呼吸突然急促,竟撒手去扯对方面巾。
只这一瞬,咔嚓!利刃当胸滑过,劲装之下的锁子甲裂开,遍布伤痕的胸膛上,心口,是一处拳头大的紫红色胎记,诡异、狰狞。
秦时震惊,手中的刀明显一滞。
陆鸣暴怒,该死!一双眼睛就让他分了神!当即一脚反踢。
噗通!秦时飞出去,吐了一口血。
旁边独孤凤急疯了:这剧情不对啊,笨蛋!趁那老匹夫走神,反手一刀它不香吗?你跟着发呆个毛线!还有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啥意思?没见过男人脱衣服啊!
秦时确实见了鬼,惊悸的眼中滑过一丝痛苦,下一秒,就被捏着喉咙拎起来。
面巾被扯掉,不是女人,却是一张比女人还精致的脸!眉心一枚碧玉,让这过分美丽的脸染上一丝狂魅。
“阿南,是你吗……”陆鸣狂喜到几近哽咽,爱怜地抚向朝思暮想的脸庞,年轻的、真实的,和原来一样。指尖触到眉心那抹碧绿,他突然像碰到毒蛇般弹开,表情惊惧到变形,“是你!孽种!你,你,居然没死!……”
十五年前,当着那个女人的面,他就是这样掐死了她的儿子。伤成那样还能活下来,还又一次落在自己手上。
“说!阿南呢?”
秦时不语。
他的淡漠和不屑刺痛了他。
“这次,我不会让你死那么快!”手上用力,他已经很多年未曾激动,脸颊因兴奋而发红,甚至眼睛都已发红。
“让你失望了——”苍白的、嘴角带血的秦时忽而笑了,像穿越时空的花,明净而绚烂,随即无声吐出两个字。
陆鸣呼吸一窒,他看得真切,那嘴型说的是:秦——川!当即面色骤变,直挺挺晕倒。
秦时心一沉,抓着马上要晕倒的独孤凤,塞给她一粒药丸,跳出窗子,消失在夜色中……
2.
秦时醒来时,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他的母亲还没有死,她的睫毛修长,像扑闪的凤蝶;她的眼睛里,映着他儿时的笑脸。
他不想睁眼,因为每次都是梦醒成空。
可是有人在摸他的额头,很舒服、很安心的抚摸。于是,他放心地睁开了眼。昏暗中,一张熟悉的脸。
“娘!”他惊喜地抱过去。
——独孤凤傻了,却没有推开,一双手支楞了半天,然后僵硬地回抱了一下:“乖!”
秦时身形一顿,随即闭眼倒下,装死!
独孤凤笑得花枝乱颤:“你别说,咱俩长得真像,说不定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姨妈。”
秦时继续闭眼:“大姨妈走好,我还没醒。”
独孤凤却忍不住捅捅他,满脸期待:“那老贼是不是被你毒死了?”
秦时叹口气:“没有,只是瞬间昏迷。”
“为什么不补刀?!”
“时间紧,怕有追兵。”
“那你让我来啊!……”独孤凤痛心疾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警惕地问,“说,你们是不是认识!”
秦时说他一家都被陆鸣杀了。
他外祖经商,当年为躲避战乱,携一家老幼搬迁,半途遇军匪,除他母亲,近百口全被斩首。这些是佟叔告诉他的,佟叔是家里唯一活下来的侍卫,他丢了一只胳膊。
记忆中,他们总是在逃,白天夜晚不停地逃。六岁那年,逃不动了,因为陆鸣出现了。
秦时记得是自己先死的,可是他的眼睛一直睁着,然后就看到佟叔被杀,母亲自杀。
后来,云游的师傅救了他。帮他疗伤,教他功夫,教他治病救人。
他像师傅那样,治病、施药、救人。
无数人看着他,眼中尽是期许、感恩,流涕叩拜,如遇神明;他带给他们希望——
可是,埋在心里的,一直都是如何杀人。陆鸣。
独孤凤拼命脑补,大致勾勒出一部旷世(狗血)虐恋图:劫财-霸占--霸占不成-情杀-复仇……最后不忘问:“你父亲呢?秦川?”
秦时一愣,说好的暗杀呢,原来你全程都在吃瓜!
独孤凤撇撇嘴,不就是个唇语吗?手语她也懂。
“死了。”秦时道。
小时候,母亲说,你的父亲叫秦川,是位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他踩着七彩祥云,犹如天神降临,将她从狼群中救出……
只是,没有以后。
天没亮,屋内烛火未点,但月华如练,周遭看得很清晰。
秦时忽而起身。他认得这个地方,这是将军府的一处后院,前几天踩过点,像是安置内眷的地方,物件齐全,不落尘埃,看来时常打扫。但院门落锁,并无人居住。
众所周知,陆鸣贪厉阴险,人神共愤,却不近女色,没有后宅,被隐晦传闻不举。
……
不知为何,看着空落落的宅院,他心里有些难过。
他看向独孤凤:“怎么没出去?”
对方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搞个暗杀一点也不专心,一脚踢到吐血,出了窗就晕,跟个娘们似的,老姐我能把你扛到这儿也是拼了老命的!”
她一夜没睡,眼底有些浮肿,说起这事仍气鼓鼓的。
谢谢你没有说老娘。秦时笑着赔不是,心里却感动她的照顾:“趁天没亮,你快走吧。”
“那你呢?”
是啊,我呢?
秦时一时茫然,总不好说:我在这里等死。怕吓着小姑娘。虽然这是事实。
独孤凤低着头,没说话。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独孤凤的父亲是镇远镖局的第五代传人。几个月前,接了将军府的一趟镖后,一干人等被栽赃下狱,银钱撒进无数,就是不见人出来。
独孤凤自幼习武,性直脾气大,想着杀了陆鸣救出父亲,却不料闹了这一出。
“大不了和我爹关一起,反正都是一死。”走镖也是刀尖舔血的营生,这姑娘打小就看透了。
秦时气得笑:“别动不动就说死,命很贵的。”
想起她刚才暗杀时的奶凶劲儿,不禁狡黠一瞥。黑夜里,那眼睛亮的像星星,看得小凤心里一哆嗦,涨红了脸吼:“别眉来眼去勾引我,记住你是个男的!”
秦时哈哈大笑:“我在想,他是不是看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