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2015年11月10日
“生活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是什么味道。”
秋天的郑州多了点凉意,早晚的巨大温差也让空气变得稍显黏腻,秽浊而刺鼻的气味提醒着今天郑州的天气多雾霾。早上清冷的空气让头脑反而更加清醒,我住的小区楼下是一个小型的流动市场,往外200米就是繁华的人民路大道,丹尼斯,百盛,大上海城,百货大楼……环绕在四周,这是市中心的后院,流动的小贩趁着早上这些大型商场开业前的的时间把楼下的十字小道堵得满满的,从新鲜的时令蔬菜到日常生活用品,从祖传秘方的膏药到各种让人流口水的摊点小吃,黑压压一片,到处都是人头攒动。叫卖声,喇叭里的促销广告声,吆喝声,来往车辆的喇叭声,各种声音汇成这里清晨的特色。奇妙的是,小区的楼上却格外安静,甚至可以听到二七塔顶整点报时的钟声和那伴随而来的古老的东方红的曲子,仿佛穿越历史的时空从遥远的过去传来,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这个小区有些年头了,楼道里的窗户长布满了灰尘,垃圾道由于年久失修已经被封死,木质的楼梯扶手上落着厚厚的常年积淀下的灰尘。狭窄陡峭的通道只能容得下一人通过,夜里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股腐烂霉变的味道从通道里翻出。在一楼的小道上,不止一次看到硕大的老鼠从眼前窜过,躲进下水道里。还好,我住的六楼虽然高了点,每次爬回去都累的气喘吁吁,总归还比较干净清爽。这边的小区里聚集的大多数都是外来打工人,能在这样的繁华地带找到个落脚的地方,做点小生意,还要得益于这片土地不菲的价格让各方利益僵持不下,早几年就传言这片小区要拆迁,到现在大家还都相安无事。
最喜欢这片城市后院里的梧桐树了。
秋天一到,满树的叶子从青绿慢慢转黄,直至满树璀璨,在秋季的蓝天白云里成为靓丽的风景。高大的梧桐树和这些老式的小区一般年岁,一般身量,往外走几步就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
来这里整整一年了,说长不长,去年的各种奔波还历历在目,说短也不短,朋友走走散散,一起合租的人也换了好几个了。
小谢来自河南的最南边信阳,有着南方人的细腻温和,圆圆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微胖的身材,操一口地道的信阳话。他的笑很有特色,看到搞笑的东西能哈哈大笑上很长时间,微眯的眼睛配上他说话时的语气,总能感染人。原来和他一起住的小曹是个很可爱的邻家弟弟,笑起来两个浅浅的酒窝,配上小虎牙,很温暖的感觉。他性子比较腼腆,也是胖胖的身材。前几个月回老家的医院某了个差事,负责医院医疗器械的维修,听说在家等了3个多月,又胖了不少。他们两个从学校毕业后找了份医疗器械销售的差事,干了两年多,每天奔波在新乡和郑州之间,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业务,只有周末才能多说上几句话。
被工作淹没了的生活里,只有晚上静下来的时候看会书,写点东西,享受安静的独处时光,可以抛开白天里的琐碎,放空自己。
早上醒来,又会打了鸡血一样的告诉自己:“今天又是新的一天,你要精神饱满的投入到新的一天里。”
城市里的一天格外长。
这段时间,蔡崇达的《皮囊》一直在床头放着。累了就看一会儿,直到看的心中五味杂陈睡意全无。那个偏瘫在床孩子一样闹腾的父亲,那个坚强的独自挑起生活重担的母亲,以及他们曾经的浪漫岁月和之后背负的各自的命运,总让我想起百里之外的父母乡亲,以及他们同样悲喜交加的命运。想起同样偏瘫的母亲今天会不会摔倒,上次摔倒伤到的胳膊和脚踝有没有好点。妈妈现在记性不好,药要及时吃,针还要定时打。想起刚刚出院的父亲伤到的胳膊有没有好点,是不是还要天不亮就起来扫大街,天冷了,伤口好的慢;流了那么多血,上了年纪又瘦骨嶙峋的父亲得多吃点,好好补补身子。想起表姐家的生意又重新开张了没?被耽搁的小店还能不能经营下去。
我妈常说,个人有个人的命。过好自己的生活已经不容易了。文艺点,就是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曾经怀揣着梦想离开那个山旮旯,那片生养我的土地,现在却发现不论走多远,自己永远离不开那片土地。那里永远是我休养生息的地方,每次心烦意乱时,都是它慷慨的接纳了我,给我片刻喘息的机会。
整点的钟声又在耳边敲响,这样宁静的夜晚,安详美好。
最后,就让这书中的文字作为结尾吧。
“梦里,我又回到了小时候那次离家出走。我沿着石板路,一直往东走,沿途尽是认识的人和认识的石头,他们和它们不断地问我,去哪?我说我要出去看看,我要出去看看。我开始一路狂奔,认识我的人叮嘱我的话听不见了,那些石头的劝说被我抛诸脑后,慢慢发觉,身边的景致越来越陌生——这不是我熟悉的空气,不是我熟悉的石头路,不是我熟悉的红砖头。我突然坠入了一种深邃如黑洞的恐慌中,一种踩空的感觉,眼泪止不住汩汩地流,但同时好奇心又提醒自己,挣扎着想看几眼陌生的风景。
是很美啊,那是片我至今不知道名字的海滩,海的那边漂浮着几条大船,一群海鸟轻盈地掠过天际,我是可以躺着这里一个下午,如果这是我的家的话,然而,我是在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慌:为什么这里的风这么大?为什么这里的沙子这么干涩?为什么看不到那些我熟悉的石头。我恐慌地到处寻找,才终于看到,那条湿润的小巷子温暖地在不远的地方等我。
我高兴的一路狂奔,似乎后面有什么在追着我,边跑边哭,边跑边笑,终于回到家里,敲了敲木门,开门的是母亲,母亲并不知道我那个下午的历险,看着我灰头土脸,泪流满面,并不追问,把木头门推得更开一点说,干嘛,怎么还不进来。
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不争气的哭了。或许,这几年我其实还是没离开过家乡,只不过,走得远了一点点,看到的风景更多了点。但我终于还是回来了,我终于还是可以找到永远属于我的那条小巷。
或许我们是相似的,都是既失去家乡,又永远无法到达远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