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抬眼,便被马路对面的玉兰惊艳了,皎皎玉兰,在路中央,一树一树,雨落无言,虽然天气尚未完全转暖,但玉兰的生发一向积极,恨不得即刻告诉你,春天到啦。
我喜欢玉兰花,喜欢她的急性子。打春之后,天气就没有个定数,几日暖和,满树玉兰竞发,白的张扬、粉的娇羞、紫的妩媚、红的热烈……让人目不暇接,但也只消一日降温,花落猝不及防。她仿佛从来也不在意回寒倒冷这件事,有一年,正月开学的那个星期,温度最高飚到了二十一度,整个校园阳面的玉兰花都开了,迎着春意,肆无忌惮……不经历寒潮的春天怎么到得了夏天?疾风骤雨,说来便来,一夜之间,遍地落花,摔得个狗啃泥,也有个别例外,明明是一树孤枝,独留一朵风流,那半边花瓣也已经折损,偏偏就傲立枝头,任她雨打风吹去,宿舍楼前的那株玉兰便有这样的倔性。
她也不给你时间怜惜,骄阳抖擞时,满树的绿又回来了。她才不管你会不会懊恼,春归太仓促,未曾尽兴,只是按着自己的节奏,花开、花落,迎春复送春。
前几天在《朗读者》的节目上看到了徐静蕾,剪了短发的她更加俏丽,依然是恣意真诚的样子,紧接着在《圆桌派》又看她聊结不结婚、社会的标签、“小鲜肉”这个词,眉眼浅浅,说不上来的自信和清明,比起早年每一个细胞都放飞着新时代女性的自由和潇洒,更加诚恳了。她之前直播过做包,像一个快乐的裁缝师,有网友说她做的包丑,她也不当回事,反而说:“要是所有人都理解你,你得普通成什么样啊?”
“珊瑚长出海面伸向月亮背面,你我盘算来生不注意今天”,我们常常深陷追求外部价值的洪流,在不期而至的时间和轮廓模糊的未来中纠缠,难以自拔,全然不顾自己的节奏。
节奏感,真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呀。
毕业实习的那年夏天,我在一个展馆里做助理工作,协助店长管理琐事,有一位同事年长我几岁,做事老练,常与我不对付,比如我们要求统一着工作服,店长不在的那天他偏偏穿自己的衣服,安排他去发宣传单,他就悄悄躲到一边乘凉,其他伙伴向我投诉,我观察几次证实了这个问题,便把他叫到一旁,毫不客气地请他遵守规则,但并无成效,气愤也郁闷。
如果是现在,我一定不会自己躲起来生气,然后默默地把单页发完。相反,我会邀请他一起去发单页,并请他吃饭,感谢他辛苦配合与帮助,再重新制定规则,将任务标准从单页发放数量变成到店流量。
虽然我并没有机会去实践这第二种方法,但这种做事的节奏明显更合理,减少冲突,又可以完成工作,更重要的是我不必跟自己较劲,钻牛角尖。
回想起来,“钻牛角尖”或许算是我的一个特点,从前我并不会为此苦恼,一是年少无知,不以为然;二是本性如此,实在难改。一如大人们所预料的那样,“一定会栽很多跟头”,而在这件事情上我的确不负众望,真摔疼了,多少也记得事了,所谓钻牛角尖,归根结底,还是节奏的失控。
我曾经一度无法忍受计划被打乱的局面,哪怕只是一丁点的调整,并不影响整件事情,甚至仔细分析会发现,这样的变动能从80分的状态跳转到90分,即使是好的结果也无法阻止我暴跳如雷。比如某个假期,我计划清洗被套、整理换季的衣服和一趟短途的出行,突然由于工作或者其他原因,我必须要在短途出行前增加一个项,也许只占用我两个小时,但我会因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小时坐立不安,看起来很不可理喻。
但事实就是如此,就像偶尔人在做梦时,我清楚地知道梦里发生的每一个动作,清醒,却无法醒来。
生活的奇妙之处往往就在变化里,如果不能很好地适应变化、欣赏变化,哪里还谈得上愉快和惬意呢?我重度依赖于框架来控制生活的节奏,恰恰是因为我无法真正掌控自己的节奏,当日子失去了弹性,便活成了一场煎熬。
董卿问徐静蕾,你是很会主动选择的人么?还是被动选择?她说,其实在小时候,比较被动选择,人生的很多重要决定,迈出去的第一步都是由朋友来推动的。
生活远比人豁达,它不会太计较主动或者被动的关系,但是却要求我们每一个人在处于不同时期,经历不同事情时,注意到节奏的变化,及时地在变化中找到最适宜、最舒适的状态。也没有什么标准,毕竟节奏一个具有鲜明的个体差异性的事情,无法复制,也没有快慢与好坏的分别,大概是人、时间、程度、情绪、行为,甚至更多元素的综合体……如果能活成自己觉得高兴的样子,大约就是不错的节奏吧。
寻找自己的节奏是一件需要一直做下去的功课呀。
乍暖还寒时候,春风料峭,世界在下雨,窗里仍有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