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当时明月在
1999年夏天,芗溢师大毕业了,到了一个省重点中学。那时候除了室友的脾气让她烦恼,眼下的一切和未来都像在阳台晒着被子的阳光一样明亮。
芗溢是一个有些糊涂的女孩儿,她待人都很好。如果有男孩喜欢她,不直接表白的话,她是肯定不知道的。直到邻室的一个女孩说:寒枫喜欢她,她才感到惊异又害羞:“怎么可能呢?寒枫喜欢的是你吧?寒枫老来找你,都没找过我。”那女孩说:“寒枫是常来找我,但他问的都是你的消息,也只是为了多和你见面。”芗溢还是不大相信,但也存了些小心思。恍惚间,她想起在培训班上课时,有一次,她无意中回头,刚好看到寒枫微微仰着头在笑,那笑容明亮而柔和,她好像以前就见过似的。
日子舒缓而年轻,一同参加就职培训的八个年轻人常在一起说说笑笑。芗溢打乒乓球输了时,自己倒无所谓,寒枫却过来安慰她。培训结束后的饭局上,大家给领导敬酒,芗溢多喝了些。寒枫就在旁边轻声劝她:“女孩子要少喝点儿酒。”
芗溢还是和大家开心地相处着,那时候,她是真的开心,心里没有乌云。
年轻人们有时候三三两两去工人俱乐部玩儿,打乒乓球或台球。芗溢不会打台球,又想打,于是男孩子们便教他,后来常常教她的就是寒枫了。
有一天晚上,在工人俱乐部外面,月光伴着灯光,寒枫看着手表,然后对芗溢说:“现在是1999年9月9日9时9分9秒,你做我女朋友吧。”他那有些凝重的模样,芗溢还觉得有些好笑。“我妈妈让我上班后,先好好工作,不要谈恋爱。”她不讨厌他,甚至温暖于他的柔和,但爱情太过玄妙,她可还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子呢。她喜欢过一两个男孩子,但从未到爱的情感,大学时有男生追过他,她也有过一个名义上的男朋友,但连手都没有牵过,只是吃了两三次饭,室友们开玩笑,她也以为那就是男朋友了。爱情的种子从未萌芽,芗溢的心一直完好地在她这里。那时候的她,真可爱,就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露珠,又像闪着小星星的一张洁白的画纸。
后来,他们一起去另外的一处空地,又好像是长着草的闲地边坐了一会儿,没有其他人,月光很美,明亮而柔和。她说:“你比我还小一岁呢。我不喜欢幼稚的男人。”他说:“人的成熟和幼稚跟年龄没有关系,再说我现在幼稚,但总会成熟的啊。”
寒枫陪芗溢回宿舍,那段路还得走一会儿。两人有时并肩,有时一前一后,也会静静地不说话。月光像少女梦中的婚纱一样披在他们的身上,他一直跟着她。在宿舍前的小花园里,她一时顽皮,佯装要落到湖里,他疾步拉她回来。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手心里是颤栗和温柔。
他终于直接来找她了,下午一下班就来,碎碎讲好多的话。有一次,芗溢把钥匙落在屋里了,室友又不知去了哪里。他帮她开锁,却没有工具,竟然回临市的家来拿来工具,终于开了锁。两市之间虽然不远,但不停歇的往返也得两个多小时呢。芗溢要去钟楼,别的人没空,寒枫就自告奋勇陪她去。下小雨了,他让芗溢等在街这边,他则冒着雨跑到对街去买了一把伞。国庆节了,他把厂里发的一箱梨也给她抱过来。芗溢心里总要拒绝的,但总不忍心面对那时像春风一样柔和的他。芗溢也去男孩子的宿舍看过一起上过培训班的大家伙儿,也给他带过去两个圆圆的大甜瓜。简陋的单人宿舍里,寒枫有些紧张又温柔地为她吹着口琴。
有一天,芗溢准备洗漱上床了,寒枫又来了。他坐在床尾边的方凳上:“没关系,你要困了,就躺床上,我再说会话就走。”寒枫走时留下一封信,信里有这样的表白:“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又说什么放心把一辈子交给他之类的话。芗溢当时还没有看过《大话西游》。那是芗溢涉世后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吧:一切都顺顺的,距离那诱惑的悬崖还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