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入边境之墙.其一

灾厄堡的地标性建筑，便是主城中央广场耸立的大信号塔。这应当是全境联合王国海拔高度最大的建筑，下方是石砌的古烽火台，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出沧桑，而上方的铁塔是艾肯王朝后，技术时代的产物。灾厄堡离中央王城已经十分遥远，需要靠铁塔来增强与王城间的无线电波通讯。

铎宸抬头看着支起灰黑天幕的高塔，默默旋身，走下中央广场的台阶。街上人不多，东野界一直都雾气弥漫，特别是靠近世界东部的高山针叶林一带，更是终年湿冷。铎宸裹紧外套，加快脚步。市东郊的军事基地刚刚接收了自己的机体，情报整理还没有完成，铎宸便决定在情报交接前，来市里逛逛。

灾厄堡诚然是为抵抗刌民修建的要塞城市，虽然幕落王朝以来，高技术时代的到来也伴随着防御手段的升级，再加上刌民与Null失势后逃窜到了世界极东深处，东野界已经不需要再像从前那般敌方，但艾肯时代所做的城市规划已经定型，城区狭小而紧凑，到处是防御所用的碉堡和塔楼，加之远离王城的灾厄堡社会经济也并不发达，城区始终没有进行现代化改建而成为一座真正意义上的次世代都市。

现在的灾厄堡，建设水平大概勉勉强强能够与北原城的一座县城相当，但灾厄堡的行政等级毕竟还是邦城，所以在世界行政区划地图上占据了一席之地。

“铎宸少校！”一名军士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铎宸身边，一碰靴根敬了个礼，“情报整理工作已经完成，闲杂请您跟我回到灾厄堡市立防御基地，进行情报交接！”

“明白。”铎宸略点了点头。他不想过多地拘泥于礼节，因为铎宸心里清楚，女王陛下的特状令是他现在唯一的立足点，那两张文件，给了他新的自由、新的机遇，以及一台机甲——这是最重要的。自己现在应该还是潜在叛乱分子，军士们表面上毕恭毕敬地喊他少校，向他致敬，实际上在他们内心，自己必然早就被口水淹死、人流踩死。用礼节应付这些实质上鄙夷自己的人，会令铎宸感到恶心。

……

“要进入边境之墙？！”铎宸瞪大眼睛。

“我们的探测器最后正是指向那一方向。”司令官压了压大檐帽，“而且几乎所有原本在东野界流窜的敌寇，像是随Null叛乱的刌民、一些海怪等等，都向着同一方向消失——朝着边境之墙。对了，流寇也包括追随千汶•岳泰的叛军在内。”

“是吗？”铎宸装作没有注意到司令官补上的最后一句话，若无其事地拿起作战桌上的纸质文件，翻阅起来，快速扫过那些文字的时候，一张图片捕捉到了他的目光，铎宸忙捻住那张纸，结果其他文件都散在了地上。

“怎么了吗？”铎宸的异样行为引起了作战指挥室里其他工作的人的主意，司令官也流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干什么？”

“这个。”铎宸把那张印着图片的纸举到司令官面前，图片上是一个重重雾气中的漆黑人影，与旁边朦胧的背景对比，就知道这是机甲，“这台机甲，看见了吗？”

“看见了，到底怎么了？”司令官一把拨开铎宸的手。“旧世界的机甲钢甲号，由于头部两侧安装有尖刺近防炮，”铎宸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会有高明度的探照灯辅助瞄准，这个设计是除了改装机之外为钢甲号独有的，我很清楚。图片里这台机甲，头部很明显就有我说的发光位点。”

“你是说，藏匿在东野界的敌人，拥有旧世界的机甲资料？”司令官挑了挑眉毛，露出不屑之色，“这怎么可能呢？就算真的是这样，他们制造这些落后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

量产机的产量达到了一定数量，就算是技术再落后，也能产生一定威胁。”铎宸叹气，“东野界的堡垒由于承担防务，大多重兵把守，一旦敌人成功攻下一座要塞，武器装备就呈现质的飞跃，然后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强。”

“那看来，只好亲身进入劫掠者之境，一探究竟了。”铎宸见司令官许久都不发话，只好将资料对折，准备收入衣袋。

“但是……劫掠者之境内，怎么可能有制造机甲的原料和技术？”司令官有些结巴了，一把抓住铎宸手里那张资料，“我只能说，这份情报的准确性还有待商榷！”

“刚才不是……还告诉我，敌人的流窜指向，仅有边境之墙吗？”铎宸攥紧了资料，声音陡然变得低沉，“怎么现在，又好像不是很希望我去啊？”

“我……”“刚才想让我去，就是因为你知道普通人进了边境之墙是绝对回不来的，而现在不想让我去，是因为这次任务的终点可能就隐藏在边境之墙内。”铎宸右手开始发力，纸张被拉紧，“就这么不希望我好过？”

“哼……再怎么说，不也只是个叛军分子么！装什么大义凛然！”司令官见铎宸显出不好惹的阴森表情，只好悻悻松开手，“反正不管怎么样，最后结果对我都有利……无所谓了！”

“啪！”“你就守在这个偏远的小破城，自说自话吧。”铎宸一把将资料拍在作战桌上，冷冷道，“我就先不奉陪了。”

……

“轰轰轰……”“那家伙……什么情况？！”机库中的地勤人员惊慌失措地看着夜影号背部的飞行组件喷射出滚滚火流，从徐徐打开的格纳库顶端舱门上升，“竟然擅自出动？！”

“粒子余量52%……不是很多，但也够用了。”铎宸打开头顶上方的加速拨钮，一团白色气爆迸发出来，夜影号加速向上爬升，很快和昏黑的天幕混为一体，消失了。

……

与此同时，不知何处。

“不知道为什么，每年这里都会有来历不明的M粒子熔炉出现。”慕岩把一张传单甩在潜移面前，重重坐下，左手抹着额前的汗，右手去够茶杯，“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我们现在的资金，也弄不来这个。”潜移摇了摇头，“而且，无法生产出数量相当的M粒子，这东西就跟废品没什么两样。”

“不……潜移。”慕岩端起污渍斑斑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眼镜上的裂缝反射出休息室昏黄的灯光，“我们买来，也不是为了用……只是为了防止别人用到。”

诚然。潜移陷入沉思。每年都会有一台配备了M粒子熔炉的机体在城里凭空出现，而冠军的桂冠最终往往也归其所有。这些粒子熔炉，总是悄无声息地来，又在不觉中被买走，随后，装配了这台熔炉的机体便在比赛中大杀四方。八年以来，年年如此。

潜移不知道，那些粒子熔炉的买主到底是怎么补充粒子，让机体能够正常运作到比赛结束的，但他知道，有这样一个对手和自己作对，获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潜移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向休息室的门。

“喂！你去哪？”慕岩忙抄起传单，也站起身，“只要你说，我们就买！只要能够赢得比赛，反正，就算贷款，也没……”

“不用了。”潜移攥紧拳头，“我们不一定会和那家伙对上……走着瞧吧。”机库里依旧没有什么灯光，下方的冷却池中，黑曜石号的机体在混浊的冷却水里隐约可见。比起赌上全整备队的生活费，潜移倒愿意相信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