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玲总是在午夜的时候疼得哭醒,她奶妈娟子已经沉沉睡去,叶玲强忍着呻吟。秦知鱼听在耳中,怜在心里。别看叶玲嘻嘻哈哈,却是十分乖巧懂事的,对爷爷也只是报喜不报忧。秦知鱼想要帮她,无奈自己也在恢复中,有一天晚上趁着上卫生间回来的间隙想帮她治愈,却让自己又晕过去,好在是叶琤回来发现,不是白敬乞,要不然又要一阵数落。
她心中恨倪燕笙和程瑞下手忒狠,也在寻摸着怎么回报他们。上次吗啡事件,多少人丧了命,程瑞却没伤一分毫毛,一定是白敬予偏袒庇护。白家跟程家渊源太深,白敬予又是那么护短的人,肯定又会保那程瑞。程瑞跟倪燕笙关系复杂,也定不会舍弃他。这样一来我们俩这顿打岂不要白挨了?
哼,我得想法子救了程卓的魂魄,也叫倪燕笙吃吃亏。至于程瑞再慢慢观察,总有治他的法子。
七天后,秦知鱼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叶玲却还在慢慢养着,身上的肋骨断了好几根,且有得养。白敬乞接秦知鱼出院回家,没想到程桀程瑞都在。秦知鱼心中冷笑,想让本姑娘消气,你们得先脱层皮。
“秦小姐,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啊,你看,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
今天特意来跟你赔罪。”程瑞满脸堆笑,拱手作揖。
秦知鱼只当没看见,赌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哈哈哈,你看,白家跟程家如今只剩我们四个光棍,没曾想平时最混的敬乞先一步,找了这么个水灵的美人。都是叔叔不好,也没有关心多问一句,搞得现在出了这么闹心的事。”程桀笑呵呵地说。
“哎哟——”秦知鱼故意扶着额头,白敬乞忙问,“怎么了?”
“头疼,脑子里嗡嗡嗡的,闹得紧。”
白敬乞不悦地扫了一眼程家叔侄,又柔声道:“那我先送你回房。”
“房间里闷,我不想回去。”
程桀程瑞尴尬地对视,程桀说:“既然如此,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不打扰秦姑娘休息。”
白敬予从头到尾都只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样子。
午饭过后,先是下起了毛毛细雨,一阵阴云过后,雨点啪啪啪打在屋顶瓦砾上,甚是闹人。秦知鱼又不安分起来,她丢开手中的扑克牌,说:“好无聊啊!”
白敬乞无奈,问:“那怎么办?”
秦知鱼灵机一动,说:“我要听戏。”
“听倪燕笙的戏?”白敬乞似乎知道了什么。
“是的,我要听《负荆请罪》,我要他灰头土脸地跪在我面前唱!”
白敬乞笑着准备要答应。
“不可!”白敬予一边读览手中的报纸,一边道。
“为什么不可以?”秦知鱼愤然。
“这事你们也有错,擅闯梦回园,偷拍倪燕笙。如今梦回园歇业整顿,他们也在监牢里待了几天,你们的相机住院费也都赔了,就小事化了,算了。”
“算不了。”秦知鱼道。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气,回头你们喜欢什么,让程瑞给你们买。有什么条件找他提,亏待不了你们!”
“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跟叶玲都快被打死了,你竟然这样草草了事。难道贾庆是没有王法的么?”秦知鱼快被气蒙了。
“哥,程瑞必须断一条腿,要不然这事完不了。”白敬乞轻轻拍打这秦知鱼的后背安抚。
“白敬予,你算什么贾庆之王,就是个糊涂蛋,倪燕笙为什么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你都没查清楚,你可知道他将程卓的魂魄束缚在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因为被我看见,怕被你知道,才一定要杀死我的!”
白敬予甩开手中报纸,凝视着窗外,良久,才叫了展雄过来,低声吩咐几句,展雄离去。他方才道:“我知道你这次受了不少委屈,但得饶人处且饶人,程瑞跟倪燕笙都不是十恶不赦之人。差不多就可以了。”
“可是,程卓……”
秦知鱼还待要说什么,白敬予断然道,“斯人已矣,不可再提。”
秦知鱼气结。
“明天我组织了一场公审,会请来叶老先生,公道自会给你们的。”白敬予到底还是松了口。秦知鱼总觉没这么简单。
晚上,她还跟秦湘同屋,便问秦湘,“湘姐,你说白敬予是不是徇私舞弊?”
秦湘嫣然,“大少爷只是重情重义,不忍旧人招屠。”
“是啊,你当然帮他说话,毕竟被打的也不是你。”秦知鱼只是气不过,叶玲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他们就只走走过场而已。
“唉,你这丫头,平时都白疼你了。我们都把你当家人,程瑞也是家人,家人之间没必要你死我活的。”
“他开枪打我的时候可把我当家人了。”
“那时他不知道。况且,现在大少爷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叫他如何是好。”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而我坚决不放弃自己的立场!秦知鱼黑夜里一声长叹息。两人说着聊着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秦知鱼被难忍的头疼疼醒,她抱着脑袋醒转,朦胧中见一黑色人影窜出了房门。她赶忙起身,发现秦湘床没有人。难道刚刚出去的是秦湘?她打开门,外面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雨早已停了,只有风声呜咽。秦湘去哪了?秦知鱼悄悄四周观察,仰望二楼,静谧无声。
她再次倒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隐约感觉是什么在召唤秦湘,那个声音特别恐怖,让她头疼欲裂,浑身难受。她瞪大眼,数着绵羊,数到第三个987的时候,屋外终于又有动静了。她又忍不住悄悄出门,来到后院。
“大少爷,我把他带过来了。”秦湘的声音,但是机器人一样,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现在在这?”白敬予讶异的声音。
院子里站了三个人,不,两个人,一只鬼。秦知鱼捂紧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程卓站立在白敬予的面前,温暖地看着他,说:“我家小予终于成长为一方霸主,只可惜我不能陪你到最后。”
白敬予望着空气,说:“卓哥,你还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我虽然听不到你,看不到你,但是湘儿可以。”
程卓摇摇头,好看的桃花眼盈满泪水,“小予啊,我爱你呢,怎么办,我还是说出来了。但是你已经听不到了,我不希望你的湘儿代我转述这句话,因为我嫉妒。”
“我从国外回来,你去接我,给我当司机,小小的年纪,非要装大人,紧抿嘴,不苟言笑,却又忍不住对西洋事物的好奇,你知道你当时有多可爱吗?”
“卓哥说什么了吗?”白敬予听不到程卓,只感觉四周静悄悄的,便问秦湘。
秦湘说:“他不希望我代为转述,不过他在回忆你们以前。”
“你勤奋努力,少年老成,心中背负太多责任,我又忍不住心疼你,总想帮你一把。我教你喝红酒,听交响乐,甚至想把你带到美国保护起来,可是你坚韧的爱国救国之心又让我羞愧不已。那时我才知道,你根本就不弱小,反而是我太狭隘。”
“卓哥,你的心意我领了,你的情意我收到了,你安心去吧,白敬予已经很强大,你可以放心了。你想要什么就跟我说。程家的人我也会照顾好的。”白敬予依旧对着空气道。
程卓想要抱住他,可是他已然感受不到。他对秦湘说,“你告诉他,我走的很安详,叫他照顾好自己,不需要照顾那么多人,承担那么多责任。仗打不赢就跑,一定要活下来;找到一个互相爱的人,过舒舒服服的日子。”
秦湘点头,依言转告。
“我会的,卓哥,我会好好活着,我会很幸福,我会把你们的日子全部一起过上,长命百岁。”
程卓伸出手,想要接住他的泪,可是泪水穿过手掌,没入尘埃。
再见了,我的小予。
他望着他,身影渐渐飘向西方的天空,越来越远,但是他依旧望着他。
“大少爷,他走了。”秦湘机械的声音。
良久后,“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