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不贪恋繁华的光怪陆离,大概是年龄的增长,大概是阅历的增加。有时候凝视镜子中的自己,突然觉得,令人恐惧的不是慢慢爬上眼角的细纹,而是老去的眼神,不再光彩灵动,这一双眼睛,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地微笑过。其实没有波澜的日子也不见得不好,蛰伏也算是一种积累,像整整一个寒冬藏起一世的花,等待一个姗姗来迟的春季。
日子仿佛是静止的,流转在斑驳的光影里,在落叶纷飞的街角,猫咪以线束的姿态跳跃翻转,每一步都轻盈无声,仿佛连一粒灰尘都不会惊起。最近一直在想怎么装饰我的小屋,再过两个月它就会随着钥匙的叮咚声落入我的手中。我想它该是寂静的,有浅蓝色的调,有细腻的花草纹路,有软绵绵的布艺沙发,极简而温柔的线条。日子越发安静了,却静得更有质感,它不会像霓虹灯那样放肆地怒放出光和热,它是昏黄暖暖的调,如不开电视的傍晚,晚风吹起结拜的窗帘,窝在舒适的单人布椅子里看一篇散文,窗台上的花草发出幽幽的香,猫咪在脚边或者腿上,安静地打呼噜。
每个人心里都藏了一个桃花源,只是有人最终妥协辗转于灯红酒绿的城市疲于奔命,有的人遵从内心,或借山而居,或隐于城镇,过上凡事由心的小日子。发小因为远嫁一直耿耿于怀,几年后,告诉我决定回乡买房安定下来,理想的生活是在小城镇里,三五好友一个电话半个小时以内就能坐在一起畅谈小酌,出门三两步就可以买到新鲜的豆浆油条,不再腻味不合口味的异地小吃,也不再儿行千里母担忧。吾心如是,不是一个怀有大理想的人,只愿遵从内心,人短短的一生,一定要浪费在喜欢的人和事上。
因此我在这里,群山围绕的小镇,四季分明。春来赏尽千里繁华,蜂迎蝶绕;酷夏躲入山中小楼,听一夜雨。秋日踏遍丘山,寻最美的一片红叶;冬日熬着冷,期待一场雪送来圣诞节。我与日子皆好,就剩你仍不在。静成了每日散步的街道,成了抬头仰望的明月,却无人分享,成了膝上猫咪温热的体温和平稳的呼噜。其实,日子好像也不再缺什么,如果不是我爱的你,你在与不在又有什么意义呢?一幅画空着,还等搁着的笔再次游动,一本书停在书签那一页,还有待再次翻动,可是一杯冷却的水只有倒掉。一次落日沉入山峦便不再是旧年,接下来千千万万个不同的日出与日落,它们美从无相同。愿无岁月可回首,回首不见旧时人。
小城镇也有喧闹的时候,比如今天楼下走过的送亲队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送亲人,热热闹闹地敲着锣鼓,引来窗口无数个观望的脑袋。街头巷尾从来不缺吆喝,卖烧饼的,卖蔬菜的,卖刚摘的橘子,小贩和市民讨价还价,带着熟悉的乡音,听着让人无处不服帖。喧闹中,沉静中,日子慢慢就像时光织就的毛衣,有着舒适的暖,贴合跳动的心脏,陪着我走向时光的尽头。
在河边晒个太阳,溜一会猫,看着天光云影变幻,这也是一天。树在摇它的叶子,草在结它的种子,我们就这样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到那个时候,感情不再是轰轰烈烈,不再千回百转,只是手心的温度告诉我们,心在这里,哪里都是安定。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在某个小镇,
共享无尽的黄昏
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在这个小镇的旅店里——
古老时钟敲出的
微弱响声
像时间轻轻滴落。
有时候,在黄昏,自顶楼某个房间传来
笛声,
吹笛者倚著窗牖,
而窗口大朵郁金香。
此刻你若不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在房间中央,一个磁砖砌成的炉子,
每一块磁砖上画著一幅画:
一颗心,一艘帆船,一朵玫瑰。
而自我们唯一的窗户张望,
雪,雪,雪。
你会躺成我喜欢的姿势:慵懒,
淡然,冷漠。
一两回点燃火柴的
刺耳声。
你香烟的火苗由旺转弱,
烟的末梢颤抖著,颤抖著
短小灰白的烟蒂——连灰烬
你都懒得弹落——
香烟遂飞舞进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