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书荒的情况下,随机选了一部矛盾文学奖作品拿来看,题目不知,作者不知,两天时间一口气看完了才知道是《天行者》。一部内容风格与标题八竿子打不着的作品,勾起了我太多的回忆。
这部有着玄幻霸气名字的作品,实际上是写实小说,看似宏大实际上只是围绕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作为社会尤其是农村普遍问题存在的民办教师这个群体来展开描写的。万站长、余校长、邓校长、孙老师、张英才、蓝飞、王小兰、蓝小梅、余村长…每一个人物性格鲜明,作者对人物的形象、语言、行为把握的很准确,既符合身份性格,读来又不让人感觉突兀,一旦拿起了书就不忍再放下。一段以界岭小学为主轴的故事画卷由此展开,文中“中了界岭小学的毒”每每出现,无不对故事和人物有所升华,更将我带到了10年前的那些无知无忧无畏日子。
2009年大学毕业,读文科又有教师资格证23岁的我再一次乖乖听从家里人的话,回到家乡参加“三支一扶”支教。那时刚从大学毕业,学生气还很浓,依然是个天真的人。本来我都没在意看得起的“三支一扶”在那年却让无数高校毕业生挤破脑袋。报名托了人,后来没有经验没有做下一步努力,结果被分到一个老远老远从来只听说过还没去过的乡镇,这不算终点,在乡镇上依然没有努力,被分到乡镇最偏僻的村上中学去了。黑虎中学,整整两年,我的青春是在那里度过的。
跟书里“界岭小学”条件可能稍稍好一点,黑虎中学的4层教学楼和6层宿舍楼是非常结实和壮观的。至少在那个村,甚至在夹河镇上,很少有那么一大块平整的水泥地和一平排两栋楼。但是,教学楼只是个绣花枕头,走到教室里面,水泥地坑洼不平,最大的坑有一个成人脚那么大,小的就不计其数了,学生们尽可能避开这些坑,但是桌子还是很容易晃动。直到今天都让人难以忘怀的是那些桌子凳子,桌子带桌肚,可以翻起来然后放书放东西,只是这些桌凳就像我孩子玩的积木一样,一条一条的木块拼起来的,区别就是比孩子的积木要大要长要厚,也要旧。一到上课需要拿书拿本子的时候,就看孩子们一块一块把桌子积木扣起来,再一块块拼起来,凑成一张完整的桌子。学校里的孩子们大多数都是留守儿童,幸福一点的可能母亲在家,不少孩子只能常年跟老人居住。跟界岭小学一样,在即将进入冬季的深秋,有孩子穿着凉鞋,裤子因为短了腿一伸就挑的老高,脚脖子都露在外面。瞄到那双穿凉鞋的双脚后我抬起头看到的是一个瘦高脸色苍白眼神闪躲还显得不好意思的七年级男孩。
学校的教学楼正中间是旗杆,比小说中那个木头杆子强了不止一百倍,毕竟当时已经是2009年了。学校里的孩子除了穿的旧一点破一点,跟城里的孩子一样的聪慧可爱,更多的是惹人怜。一次查寝,一个男孩,刚刚从六年级升到七年级,白白净净的,个子倒不高,坐在床上,笨拙的拿着针,正试图趁着老师查寝前的一点时间补自己的衣服,他的双腿围在被子里,只穿着一件破旧的毛衣,看到我在看他很不好意思,马上停下针线,准备钻到被窝里。那个窄窄的肩膀,小小的个子,白白的脸蛋,带着农村孩子与生俱来的成熟懂事,至今深深刻在我的脑海里。夏天的时候,大多数女孩穿的凉鞋还是我小学都已经不穿的那种生胶做成的、颜色艳丽的、款式老旧的老式凉鞋,不少凉鞋还要长脚趾头两三公分。也有一些条件好的学生,穿旅游鞋,只是款式不是那种流行款。我最喜欢的学生是我的语文课代表彭钢,他常年穿着一双笨重厚底的解放鞋,鞋子很结实,也一直很干净,他是我第一次看到孩子穿解放鞋,那么粗的鞋头,那么厚的鞋底。
农村里的教师拿起来就用,像我,报道以后课程一安排,当天晚上就直接上了讲台。我带七年级英语和历史、八年级语文,毫无关联的三门课程害我备课备苦了,后来进了个有编制的周老师,我的历史课终于送出去了。学习对外汉语的我,真正在支教的时候将专业发挥到极致了。
我是2009年9月到的黑虎中学,2011年暑假离开学校,7月还是8月的时候中间为政审和搬东西又回到了学校一趟。那时候的黑虎中学,已经有了颓败的迹象,招生逐年降低,因为有条件的家庭直接把孩子送到中心学校去了,甚至学校的陈老师自己也是这样。说是中学,学校招了6.7.8.9四个年级,总共400人左右,六年级的孩子混在初中生们一起,显得格外的幼小,听说有的孩子还尿床。是的,他们从小学一年级都已经开始住宿。对了,黑虎中学的学生都是两个人一个床,男生如此,女生也如此,冬天如此,夏天依然如此。
洗澡是学生和老师的共性问题,也是我的头疼问题,每天需要自己拿桶把冷热水兑好,在房间里面一点点擦洗,还不敢使劲,因为一会儿寝室就湿漉漉的,本身住在一楼就很潮湿,洗完一次澡需要好久才能风干。
今天已经很晚了,因为下定决心要早睡早起,故而暂时写到这,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