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缤纷的霓虹灯一闪一闪，街口的红绿灯来回变换。车流分分合合，行人走走停停。
“你……还在上学吗？”如烟打破沉默。
“今年六月份就毕业了，正发愁找工作呢。”唯安说。
“大学，应该很有意思吧。”
“唉，我也说不清。大学四年光顾着打游戏了，前几天刚把学分补齐，差点毕业证都拿不到。不过，就是拿到了，我那破学校，出去找工作也难。”
“别这么说，好歹也是大学文凭，不像我，连高考都没参加。”
“你不是一直想上大学吗？”
“哈哈，没想到你说话还这么幼稚，又不是想什么就能做到什么。我还想刚路过那辆路虎是我的呢。”如烟笑了。
“那……你见到……见到阿姨了吗？她……”
“嗯，她又结婚了，但是对我还不错，在外面给我租了房子，好像是要把那些年对我的愧疚都补偿给我。”
“那我就放心了，当初我看到你留给我的信都惊呆了，怎么也想不到你会离家出走。很担心你，又不知道该去哪找你，就每天去信箱看有没有你的信，可你再也没给我写过。对了，你怎么来远宁了呢？”
“见网友呗！”
唯安瞪大眼睛。不过这也确实是如烟的一贯作风。
“没买到票，我混上车再补的，站了十几个小时，胳膊腿都要散架了。快要下车时，我一摸包，手机钱包都不见了。真是丧气，被我知道是谁，非得……非得把那崽子手剁下来不可。”如烟的脸因气愤而变得通红。
要不是没有钱付账，没有手机还联系不上网友阿奇，她能那么狼狈吗？真是倒霉到家了。
如烟的说话声太大，动作夸张得像只耀武扬威的猩猩。唯安感受到别人的目光，不自觉的迈大了步子，想要和如烟拉开距离。
“你走慢点，许唯安，你听见没。我腿疼，许唯安，不给我找到地方住，你别想丢下我。”
唯安的步子迈得更大了。他隐约地觉得，他的生活再也不会平静了。
好不容易把如烟带到旅店。如烟没有身份证，插着手看着唯安。
旅店老板打量会唯安，又看看如烟。转过脸对唯安说，“小伙子行啊，看着挺老实，都能带着未成年少女过来了。”语气里全是暧昧。
唯安没出息地脸红了。
如烟却跟没听见似的，笑眯眯地问老板能否安排一间比较安静的房间。
“你怎么开始怕吵了？”唯安问。
“不是怕吵，是怕别的声音。”如烟神秘一笑。
噗嗤，一旁的老板显然听明白了。
唯安翻了一个白眼。把如烟的小包丢给她，“你先进去收拾，我出去买把锁。你一个女孩住旅店不安全。”
如烟瘪瘪嘴，“当初不知道是谁保护谁呢。”她嘀咕着。
唯安回到学校已经将近十一点了。校园里几乎没有人，公教楼的灯早熄灭了，黑着脸看着他。
宿舍马上就要锁门了，唯安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几近小跑，夏夜的风依然有点冷，头发有些长了，轻轻扫过他的额头。没多久，唯安便站在了女生宿舍楼下，他抬起手来看表，离十一点还差五分钟。
再过五分钟，考研自修室就要关门了。
几个女生的说话声从后面传来，唯安慌乱地把衬衫领竖起来，生怕别人看到自己。
他一眼就看见了人群中的白冉冉。
她今天又梳了唯安最喜欢的高马尾，走起路来一甩一甩的，仿佛空气里都是发梢跳跃的涟漪。
她永远是一席白色连衣裙。除了长短不同，或过膝或齐地，唯安看不出它们的区别。
白冉冉昂着头，背挺得老直，小书包随着步子一下下轻轻拍打在背上。她就像一只骄傲的孔雀，看着她颀长的脖颈，唯安又想起她在校会上跳芭蕾的样子，轻盈得像一只飞鸟，美得让人夺不开眼睛。
自从校会结束后，唯安就不可救药地迷上了白冉冉。
他看她报名参加支教的活动，便借着大一届的优势，从那一大摞简历中抽走了她的简历。
于是，他知道了，她的特长除了芭蕾还有钢琴；知道她喜欢尼采的书和柯罗的画；知道她最大的梦想，是去俄罗斯芭蕾国家剧院表演。
唯安小心翼翼地把简历上的二寸照片剪下来，贴在床头——他睡前和睁眼都能看到的地方。
可是他知道，不管在梦里，她离他多么近，但只要他睁眼，白冉冉的一颦一笑就会消失，他就只能等她晚上复习回来，远远地望上一眼。
望上一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