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车间里，女人坐在车床旁，厂子不景气，往日喧嚣的车间静寂的有些死气沉沉。男人走进来，脚步有些重，尘土和墙角边的杨絮飞起来，在射进窗子阳光里，格外地刺目。

“我问过了，这个月的工资又没有希望了。”男人在离女人十多米的地方停下来，靠着另外一床机器，一脸的愁苦。见女人不说话，他犹豫了一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才开口似的：“要不，要不，咱们把房子卖了吧？”见女人没什么反应，男人很是愧疚地说：“我这也是没办法啊，咱们都四个月没开资了，这个月的房贷是孩子姥姥替咱还的，可下个月呢？单位现在这个样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活干，把房子卖了，手里有了钱周转，实在不行，咱做个小买卖，也比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强啊！”

女人抹了一把眼睛，声音有些沙哑：“这都两年了，眼看钥匙就要拿到手了，我实在是舍不得啊！儿子每次到同学家玩，说起同学家的房子，眼睛都放光······”

男人重重叹了一口气：“唉！别说了，先回家吧。”

······

“爸，妈，你们回来了！”夫妻两个刚走到门口，儿子就打开门，一张笑脸映入两个人的眼中，凝重的气氛一下子轻松起来。十一岁的儿子，似乎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些。

“作业写完了吗？”女人一边问，一边把手中的菠菜拿到厨房里。

“嗯，写完了。”儿子跟在女人后面，说，“妈，咱们今天出去吃吧，听说对面新开的肉夹馍挺好吃的，咱们也去尝尝。”

女人刚刚放下菠菜的手顿了一下，看了男人一眼，脸色有些不好地说：“外面不干净，哪有在家里吃着放心。”

儿子似乎没有看到妈妈的脸色，拉起妈妈的手说：“咱们都好长时间没出去吃饭了，就去这一次好不好？”

女人在儿子企求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点了点头。儿子一阵欢呼。

······

快餐店里，服务员确认着他们点的餐：三份八宝粥，一个肉夹馍，两个白馍，一份凉拌菜。女人点点头，赶紧从口袋里摸钱，生怕儿子再要求把两个白馍换成肉夹馍。

“阿姨，给您钱！”女人惊呆了，看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的儿子，惊讶地问：“你哪来的钱？”男人看着儿子也很紧张，虽然相信儿子不会做坏事，可这孩子的钱是哪儿来的？

儿子手中的钱除了一张是五元的，其余的都是一块的。他不慌不忙地数出二十二块给了服务员，将剩下的几块又小心翼翼地装到口袋里，然后对爸妈一笑说：“是你们给我的零花钱，我都攒下来了！”一副骄傲的样子。

女人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掉下来。日子过得紧，一个星期给不了儿子两块钱，那张五块的，还是那天早上实在是来不及了给儿子的早餐钱。这孩子！

男人低下头，像是下了什么决心。

点好的餐都摆在桌子上了，儿子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肉夹馍，把它拿起来，递给女人说：“妈，这个给你，祝您生日快乐！”然后小心地把肉夹馍放在女人面前，把白馍拿到自己的手里。

女人的泪一下子流了出来。她自己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没了过生日的心。

“妈，你怎么了？”大概是妈妈的眼泪流得太凶，吓到了儿子，他一边拿着餐巾纸有些笨拙地帮妈妈擦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您平时老跟我说不能乱花钱，我攒了很久才攒了这些钱，就是想给您过个生日。”

爸爸从儿子手中拿过餐巾纸，替儿子给女人擦着眼泪，对儿子说：“你妈这是见你长大懂事了，高兴的。放心，以后，爸再也不会忘了给妈妈过生日，以后咱们谁的生日都一起过。”

“嗯！”儿子高兴地点点头，满眼希冀地对妈妈说：“妈！快尝尝看，这肉夹馍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好吃！”

妈妈像捧起宝贝一样捧起那个肉夹馍，轻轻地咬了一口，对儿子点点头说：“好吃！”

听了妈妈的话，儿子的脸上笑开了花。

“来，儿子也吃一口！”妈妈把肉夹馍放到儿子嘴边，让儿子咬了一口，然后又放到男人嘴边，说：“来，老公也吃一口！”

很快，一个肉夹馍就不见了，很快，这顿欢乐的晚餐就结束了。

推开餐厅的门出来时，天色已经有些发黑，不过暮春时节的空气总是暖暖的，儿子雀跃地走在前面，一蹦一跳地，男人和女人很有默契地会了一下眼神，一起朝他们那个不大，却很温馨的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