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门前种了很多树,大部分是白杨树,每当春夏来临,门前就形成了一道天然的避暑屏障,笔直的树干和巴掌大的树叶把太阳遮挡的严丝合缝,于是,门前便成了我们乘凉玩耍的好地方。整齐的白杨树一排排地站立着,微风吹过,叶子哗哗的响,我们在树下数着石头玩着泥巴。
在这群白杨中间生长着一颗银杏树,记忆中是家里盖新房的时候移植过来的,刚种下的时候大概手指头粗,我一直期盼着它哪天一下子长得我环抱都抱不住的地步。但是它的生长速度好像与我的预期相差千里。
刚种下的第一年,它像一株插在土里的枯木,一个光溜溜的细杆上几支分叉,完全没有生的气息,我曾无数次的问家里它是不是死了,妈妈说不知道。没有人过问,生死由命的感觉。大概是感受到我三天两头的注视和抚摸吧,第二年的春天,它终于长出了几片叶子,细小嫩黄的叶子破杆而出,羸弱却有活力,于是我又开始对它的期待。然而好景不长,不知道谁家的牛冲到了我家门口,牛绳子被缠住走不了,导致牛一直绕着这个幼小的树苗转,吃了刚长的树叶,还蹭掉了一块皮,从此,它像被时间遗忘了一样,再也没有长过一寸。周围的前后栽下的杨树陆陆续续的长高长粗,躯干笔直的伸向天空,渐渐的遮挡住了它的阳光,尤其的靠近草木灰堆的地方的几棵杨树,疯似的生长,它还停留在过去的伤痛中没有出来。
慢慢的,真的就把它遗忘了。此后几年,全家搬到另外一个地方,老家渐渐没有人看护,逢年过节爸妈才会回去打扫一下,门前的那片绿荫和那个小树苗真正过上了的“栽种由人,生死由命”的日子。关注变少了,只是偶尔听起爸爸说门前的那些树的枝丫都伸到院子里来了,语气里满满的自豪感,当初亲手种下的小树苗,如今已经能看家护院了。但是我自始至终不敢提起那棵银杏树,它是否还在那里,抑或者结束了它那短暂的一生。
又过了很多个夏天,门前还是一片郁郁葱葱,我站在老家的后山上,知了在树上叫着,夏天的风从稻田上吹过,一浪接着一浪,树叶哗啦啦声此起彼伏,熟悉又陌生,我寻着记忆一步步走过去,白杨树比走的时候更加茁长了,多余的枝丫被砍了一遍又一遍,仍然不停的往外冒。目光在杨树间穿梭,我爬过这棵树,在那棵树下摔过跤,在那个树下荡过秋千……终于我看到了那棵记忆中的小树苗,如今的它已然长成了一棵健壮的银杏树了,虽然它的成长还是比同龄缓慢,但是终究是熬过了岁月,长大了,在没有陪伴的岁月里,没有瞩目的时光里。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它的路程不止十年,它的未来有很多个十年。
小时候,姥姥家有两棵很大的银杏树,树干需要几个孩子合围才能抱住,枝杈蓬勃,远看像一朵巨大的蘑菇,曾听人说一小孩儿用刀划了一下树干,树干居然流出红色的液体,后来很多人就说这银杏树成精了,流的是血。所以,我一直梦想着我家的小树苗快快长大,哪一天啦,它长到我都抱不住的时候,梦想就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