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云蒸霞蔚的山桃花把春天抬进了山里。
你瞧,当一抹抹嫩绿开始氤氲在枝头的时候,关山层峦叠嶂的折皱里还透出铁青的暗灰色,一绺绺的残雪在山脊的林间耀白着。没有鸟声,山溪不再潺潺,山林的寂静似乎在酝酿又一个明媚的春天。
三月的阳光煦暖起来,几乎是一夜之间,山挑花开了,粉嫩粉嫩的花瓣恰似婴儿的脸,或少女的裙。桃花含笑春风里,万枝丹彩灼春融,山桃花一团团,一簇簇,迎着和煦的阳光挺立枝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粉白相间的花瓣簇拥在枝头,如云霞缭绕。花蕊纤细,顶着金黄的花粉,引得蜜蜂忙碌穿梭。微风拂过,花枝摇曳,花瓣簌簌飘落,为大地织就一片梦幻的花毯。孩童在花林间嬉笑奔跑,惊起一片花瓣雨。灼灼的桃花把关山晕染得绚丽无比,好似画家笔下的水彩画。多彩的关山在花的海洋里微醺迷醉。山柳也抽出了翠玉似的嫩叶,草木萌动,绿染关山,花红柳绿的关山在明媚春光里开始变得妩媚起来。这时候,山鸟的啁啾应和着山溪的清音,关山汉子的山歌也嘹亮起来了。
走在山间,春山清朗,草木清香。转过一道弯,迈过一道坎,前方忽地出现一丛迎春花,娇媚含笑地静立山头,笑在春风中。
春山空静,春水盈盈。叮咚作响的,是山溪深情的吟唱。
最先感知关山之春的是勤苦的农人。春分过后,气温回暖,关山脚下的农田里,农民已用手扶拖拉机翻开苏醒的泥土,把大黄、独火苗放进沟垄里,覆上松软的泥土,春天的土地里充盈着泥土的清香和药材的芳香。清明之后,人们开始在地里铺压地膜,先种土豆,玉米稍后再点,关山下的川道地里到处是白晃晃的一片片,地里闪耀着白光。
山风吹着母亲满头的灰白的发丝,地里的母亲仍在劳作。今年三弟和弟媳转包了承包地,远去内蒙打工挣钱。母亲要求留下附近一亩川地她来耕种,一生不曾离开土地劳作惯了的母亲,七十又八的高龄仍然闲不住,仿佛土地就是她在世间赖以生存的命根子。得知三弟外出后,我便驱车回到山寨老家看望母亲,怕她独自一人在家孤单。家门紧闭。我知道母亲去了地里。去我家那块地,看到地里的母亲头戴纱巾,在阳光下的尘风里弯腰整理土地,已苫了几绺薄膜。她抬起头擦擦额头的汗珠,瘦弱的身影映在田地里,而西边不远处,矗立着静美的关山。第二天,我、妻子和母亲栽种了土豆,我用锨剜坑,妻下种,母亲上化肥。我们把关山的春光也种到了地里。
有新绿漫过山头,有花儿开在山野,枝头的绿是嫩绿的、透明的,树上的花是粉白的、明媚的。地埂上的蒲公英花黄灿灿的,点亮了我的眼睛,柳枝上挂着绿茸茸的毛毛虫穗穗,布谷鸟凄婉的叫声传来浓浓的乡愁。
去关山阳关一个叫邓家塬的地方,绿松林、绿草地氤氲着清新爽利的气息,沐浴山风,牛铃叮当,野花野草洒满山坡,紫花地丁在风中轻轻摇曳。山地里的苜蓿已一拃多长了,喜鹊停在树上东张西望,普陀庵在山嘴下静默着。
踏入玄峰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漫山遍野的翠绿。华山松、白桦等多种针阔叶树木,像是收到了春的召唤,纷纷抽出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互相交织出一片绿色的海洋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宛如碎金般洒落在林间的草地上 。脚下的草地,宛如一块柔软的绿毯,小草们从土里探出了尖尖的脑袋,嫩绿嫩绿的,带着几分俏皮与倔强 。它们在春风的轻抚下,欢快地舞动着身姿,散发着淡淡的青草香气,让人忍不住想要躺下来,与这春天的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 。
县城街道两旁最先盛开是红叶李粉红粉红的花带。暮春,晚樱就会浓烈地开放了,花香弥散里宛若人间仙境。要看油菜花,还得去关山脚下山寨乡北沟塬上,满塬弥漫着金黄金黄的花海的波。有美女网红徜徉在花海里卖弄春天。
村庄的天空永远是那么的蓝,蓝得纯净,蓝得摄人心魄。远处天边飘浮一片闲云,静静的,一下子停在了我的心间,我痴痴地看,脑海中马上浮现出我少年时在塬上劳作时看到的朵朵白云,静静地挂在天边,令我作无边的遐想,也寄托出我淡淡的哀愁。如今再看见那片闲散之云,一如我的心境,在田野,我也是一片云,一只鹤,把自己的心情放牧在故乡的田野上。
高速路桥穿村而过,油松幼苗堆绿成翠,吹面不寒杨柳风,我慢慢地行走在田间坡路上,坐在一束干草上休息,我才感觉有投入母亲怀抱的安暖柔馨,风轻轻地拂过我的脸颊,一如母亲温柔的手。爬坡过埂,弯腰掐苜蓿嫩芽。俯身大地,我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听到了自己的心跳,想到:人只有贴近大地才成其为人。风从坡上吹过,掀起我的衣襟,我沐浴在这旷野的清风里,何等清爽惬意啊!抬头看见远处的白云,还有西边隐隐的关山,我小时候不就是在这青山环绕的小村庄度过的吗?
春光里的关山,是大自然最慷慨的馈赠。它以独特的魅力,将春天的生机与活力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这里,我与春天相拥,与自然对话,心灵也得到了最纯净的洗礼。我愿化作一粒尘埃,融入这无边的春色之中,永远沉醉在关山的温柔怀抱里。
2025年4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