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7•故乡】
说到老家,我又心怀愧疚,我是城里长大的孩子,从小贪念着现代社会给我的便捷,小时候最不愿做的就是回老家,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厌恶了电视机里假模假式的明星,厌倦了工厂的轰鸣,厌倦了汽车的尾气,想到了我的根,我还有一片属于我的百草园,小时候和表弟看过的瓜地,淘气弄倒的土墙,嘴和我的嘴一边大的草鱼,阳光下飞起的河虾,挥舞着钳子的螃蟹,读着鲁迅先生的百草园,我又想到自己的故乡,我觉得我是幸福的,我还有一个值得惦念的能够逃离现代社会的世外桃源,我以为这个桃花源可以一直存在下去。
可是爷爷奶奶相继走了,家里的田被大公司收走筑起了围墙,一辈子与泥土为伴的大爷娘娘们搬进了楼房,从来不关的大木门变成了冰冷的铁门,香喷喷的土灶变成了煤气炉,温热的土炕变成了暖气,再封闭的过去也抵不过高科技的铁蹄,我不知道推翻的坟头盖起的房屋有谁敢去住。
此时我又是幸运的,二大爷的土屋还留着,被挖掘机铲车与铁墙围起,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垂死的战士,墙一米一米向他逼近,它也只能默默承受着,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香嫩的玉米田被蚕食了,小时候钓鱼的池塘变臭了,看过的瓜地杂草丛生。因为仅剩的地只留给自己吃了,因此从来不打农药,这就便宜了附近的喜鹊,记得去年,一大片的番茄,没有一个完整的,都被喜鹊刀烂了,也不怪他们,方圆几里地,还有几片耕地,不打药的耕地又还剩多少?还记得做饭时在门口随意割下的韭菜,吃不下的白菜被扔到了猪圈,走累了随手扯下的白茄子,夏日里香嫩的玉米,都是活泼的农业社会给冰冷的现代留下的唯一一点遗产了,不知道这点遗产还能存活多久,不知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还能见多少。
去年十一随着老姑去出虾,清晨坐上小船,在不大的虾池里取出虾网,长成的虾如同蜻蜓飞出水面,落入大筐里,几个虾池,一直忙到正午,姑父摸了一把汗,干下一杯白酒,红烧鱼是池塘中现捞的,清蒸虾是刚刚的劳动果实,还有刚刚抱出来草鱼。
刚刚过去的五月,刚进家门,妈妈捧出来了今年新做的杏酱。一股熟悉的清甜从舌尖传来。不知道这股清香还能存留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