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童写女性,总带着某种绝美的谜一般,写清石头和河流中的欢女,这种谜也同样存在。为的表达女性骨子里隐藏的某种谜语要素,他的文中总是出现绝美的意象,且这种意象细腻,带有轻微的荒诞气息。能让人及时感知到他笔下女性性格中的某种特质之美,但又不能通过观望之眼去将此种美释放到世间,美只能存其于书中以及读者感受中,不可说破才是存在的关键,得以永恒,如同《追忆逝水年华》中对“时间定格”“永恒的锁定”的追求。谜一般的美是去用意象构建的,如果失去谜般的感觉,意象的构造必定是失败的。
毕飞宇也擅长写女性,无论玉米还是青衣,他笔下的女性形象同样细腻隐忍倔强,仿佛他们都喜欢去写这样特质的女子,只不过毕飞宇缺少的是苏童文中某种意境描写,且这种表达通常带有奇特的虚妄色彩,缥缈的感觉正是构成了苏童文章的特点,读完后,乃至会被某种谜般的感觉所牵引。毕飞宇则是从女性骨子里去挖掘出真实,逼真且疼痛。
女子年轻灼灼其华,桑之未落时,骨子中具备便傲气。19岁的颂莲被继母嫁给一个50岁的干枯老头,站在现代人的观点中只有“一树梨花压海棠”才能去形容这样的老少配。幸亏故事发生的背景支持这样的结合。作者曾经对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做出过评价,因为此书中的Lolita和Humbert也是老少配,他指Humbert是淫贼,带有相当厌恶的情绪,不过站在另一个角度,苏童讲Humbert无非是一个概念,而妻妾成群中的老爷代表的中国清末民国期间的贵族富有男性,他并非是概念,而是一种文化性质上的父系称霸者。
颂莲成为了老爷的四姨太,大太太整日礼佛,身材走样,育有一子一女。二姨太笑里藏刀,表面柔和清秀,背地里曾诅咒过颂莲。而三姨太则是个唱戏的戏子,生的一绝艳面容,最终却因偷情,被人投入井中,郁郁而死。
小说中的一口井与紫藤叶是最大的意象描写的本体。颂莲对井的好奇以及在观望到井之后的难受,下人对她脸色变化的询问以及暗示让她远离那口井。紫藤架上紫藤叶的飘落,浮在井面之上,一串似真幻觉出现。小说中最精彩的则是这段颂莲靠在井旁时出现的系列意象描写。这仿佛带有一种揭示性,一切都指向这个家族一定有不能诉说的罪状。颂莲潜意识中知道这是来自过去灵魂的呼喊,在一片紫藤叶的遮蔽之下,颂莲才得以感知真切。从这时起,高傲的颂莲离崩溃并不远了。
小说中还有一重要角色,这个角色的死亡点燃了颂莲的崩溃。三姨太与医生交媾偷情被抓,她被投井前的决绝和坚韧,透着一股与井中亡灵一样的怨气。作为戏子的她在临死前唱了一曲 声音哀怨骇人,仿佛在指控着世间残忍的一切。
这一幕被颂莲窥看到,他看到活着的人成了亡灵,傲气消失不见,狼狈接踵而至。震惊于人之生死被操纵得如此,无非也是在害怕死亡,害怕变成亡灵模样,且她也正芳华。从“我不跳井,我不跳井”的狼狈可悲追忆到“你这贱人”时的任性高昂。将时间倒置,回到最初,这个短发的清爽又傲气女学生在目睹与她同为姨太太因偷情而被投入那水井之后,疯了。
而疯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