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芽

只是一个周末的时间,那盆植物重新焕发了生机,两株新芽悄悄探出了头,怯怯地望着周围的世界。

立秋已至,三伏正当时,在这一年中最为酷热的季节,植物们早已集体蛰伏,懒于生长,所以,当他看到那两片嫩芽儿时,甚为吃惊,但更多的,却是欣喜。

第一次看到它,是在三年前的春天,那时的它相当落魄,干裂的土壤包裹着已经枯黄的枝叶,在那样寒冷的春天,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它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气息。

它大概是太闷、太渴了。

这么想着,他稍稍把窗户开了一条细缝,冷风顿时溜了进来,带着一丝凉意,在室内嬉闹着,人也跟着清醒了起来。他弯下腰,把覆盖在根部的枯叶清理干净,残叶太多太厚了,装了满满两簸箕。接着他去洗手间接了一大杯清水,浇向被裂缝填充的黄土。水瞬时浸入土壤,打湿了它的枝干,一切随之变了颜色。

之后每天下班后,他会把窗户稍拉开一条细缝,以使室内的空气能自由流通。他也没有忘记定时浇水,一周两次。

他并未抱定那株植物能够复活的必然信心,也没有抱有特别的期望,不过是有些闲心,有些突然迸发的想要和自然较劲的冲动,所以才试上一试。

一周,两周,三周之后,奇迹发生了。一株小小的嫩芽冒了出来,甚是可爱。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再以后,它迎来了自己全盛的生长季,不断开出新杈,生出新芽,枝叶掩映的面积越来越大,整个房间也顿时因此而活泼了起来。

他情不自禁的开心和自豪,生机盎然的它像是他精心培育的孩子,他庆幸自己的坚持和努力,同时在心底也会生出一份谢意和庆幸,感谢它的配合,庆幸它有如此顽强的生命力。他知道,是他们的合力,才描绘出了这处独特的风景。

他至今叫不出它的名字,然而这并不妨碍根基粗壮的它成为整间办公室里唯一的活力源泉。那一抹绿色,是他在工作困倦之余理所当然的清新剂。

很多个下午,在持续一段时间的忙碌之后,四周一片寂静,他静静望着它,一不小心就出了神,痴痴呆呆,一晃就是半小时,抑或是更久。他打量着它,从枝尖到根部,它似乎也在回望着他,从头到脚,他们大约是在交流,又或者是在传递着第三者无法猜透的暗号。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季节的变换接二连三,它曾枯萎,却又不断生长,循环往复,绿意从不曾褪去,傲然走过两个四季交替。

他开始渐渐疲倦,渐渐忘却,有时甚至一连数周忘记浇水,过后想起来时也有过懊悔,却又心存侥幸,也许它的顽强可以不再依赖他的精心照顾。

可他终究是失算了,在这个酷热的夏季,它终于偏离之前的轨道。

待他再次注意到它时,诺粗的枝干仅剩余四片枝叶,无力的耷拉着脑袋,了无生气。到了两天之前的上周五,其中一片开始变黄,叶片已垂至地面,剩下的绿叶中有两片已有了枯萎的迹象……他心生不祥之感,在熬过了几番酷暑寒冬,它难道要陨灭于此时?

难言的自责及懊恼顿时迎面袭来,他疼惜地望着它,似是在无言的抚慰和挽留。

临下班时,他把满腔的希望,倾注于两杯清水,一起倒了下去。面对此时此景,囿于知识的匮乏,他能想到和能做的只有这些,然后,带着一份担心离开。

周一上班,他发现它竟新生出了一大片嫩绿的叶,另一片正含苞待放,害羞地蜷缩在一起。

它们是如此娇嫩,似乎只要稍稍用一点力,就能摇下水滴。

他长舒了一口气,久违的庆幸,终于再度相遇。

它终于继续活了过来,在这个早已不适宜生长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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