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纾——在矛盾边缘行走的鬼才

翻译的魅力

      文字时代的更替 ,注定了文学是由一代又一代的文学人来引领和继承的。

      这些文学人虽然时代不同,但是对于自己所在的世界却都有清醒的认识,他们懂得从自己的文字中寻找能够给这个时代的人们温暖的内容。

      我生活的年代,文学在我心里的定义就是饶雪漫在我《左耳》边轻轻呢喃的爱情、是韩寒带我《杯中窥人》的感觉、也是蔡骏陪伴我《地狱变》的悬疑冒险,可是文学的传递既然从未断绝,那么鲁迅先生那一代人又是谁定义了他们心中的文学呢?

      林纾,真正的答案,也是唯一的答案。或许他的名字对你来说很陌生,所以今天我将带你重新走进他的世界,走进一位鬼才在文学创作中矛盾终身的内心世界。

      林纾(1852-1924),近代文学家、翻译家。字琴南,号畏庐,别署冷红生,福建闽县人。晚称耄叟、践卓翁、六桥补柳翁、春觉斋主人。室名春觉斋、烟云楼等。


林纾画像

      可能大家对“别署”这个词不了解,这个词放到现在就是艺名的意思,算是林纾给自己起的外号。

      在林纾生活的地方,门口种满枫树,一到秋风瑟瑟的时节,他一人披着衣服站在门口徘徊,血红的美景在林纾眼中总是熟悉又动人,点点枫叶落在脚底给林纾心中平添悲意。这番触景生情让他联想到一句“枫落吴江冷”的诗歌,便自嘲取了这“冷红生”的艺名,说到底也不过是文人一大爱好。

      有些矛盾是客观环境强加给个人的,作为一名翻译家,林纾在母语和外语交流上的矛盾同样也是最根本、最激烈的存在。

      既然大家都知道他是著名的翻译家,可你却绝不敢相信林纾完全看不懂英文、法文等外国语言,也就是说他是一位对外国语言一窍不通的翻译家,甚至连一个英文单词都无法认识。或许你可能对此有点疑惑,完全不懂英文怎么会成为著名的翻译家?

      在彻底解决你心中的困惑之前,先让我们通过一段对他作品的引用看看一位不懂外语的作家到底翻译了哪些外语作品?

      林纾译法国小仲马《巴黎茶花女遗事》,这是中国介绍西洋小说的第一部,为国人见所未见,一时风行全国,备受赞扬。

      接着他受商务印书馆的邀请专译欧美小说,先后共译作品180 余种。介绍有美国、英国、法国、俄国、希腊、德国、日本、比利时、瑞士、挪威、西班牙的作品。单行本主要由商务印书馆刊行,未出单行本的多在《小说月报》、《小说世界》上刊载。

      林纾译得最多的是英国哈葛德,有《迦因小传》、《鬼山狼侠传》等20种;

      其次为英国柯南道尔,有《歇洛克奇案开场》等7种。

      林译小说属于世界名作家和世界名著的,有俄国托尔斯泰的《现身说法》等6种,法国小仲马《巴黎茶花女遗事》等5种,大仲马《玉楼花劫》等2种,英国狄更斯的《贼史》等5种,莎士比亚的《凯撒遗事》等4种,司各特的《撒克逊劫后英雄略》等3种,美国欧文的《拊掌录》等3种,希腊伊索的《伊索寓言》,挪威易卜生的《梅孽》,瑞士威斯的《□巢记》,西班牙塞万提斯的《魔侠传》,英国笛福的《鲁滨孙飘流记》,菲尔丁的《洞冥记》,斯威夫特的《海外轩渠录》,斯蒂文森的《新天方夜谭》,里德的《吟边燕语》,安东尼·霍普的《西奴林娜小传》,美国斯托夫人的《黑奴吁天录》,法国巴尔扎克的《哀吹录》,雨果的《双雄义死录》,日本德富健次郎的《不如归》。

      这里只是列举了其中为数不多的一部分,实际上林纾翻译的作品有200余种不止,涉及至少十国语言,的确是世所罕见、闻所未闻。

      如果说一个人懂得四五门语言已经被称为天才的话,那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称呼这位对外语一窍不通的翻译家,既然“语言不通“”这个无法跨越的横沟已经阻挡在林纾和他的作品之间,又是什么将这二者连接起来呢?

      这个需要我们先浅显谈谈在光绪帝时期发生的一件大事——洋务运动。

      洋务运动以“中体西用”为核心理念,自然就为清王朝的统治者给出了派遣留学的计划设想,李鸿章和曾国藩也的确将这一想法归为实践,但是二者就人才去哪里留学出现了分歧。

      李认为“国虽处危亡之秋,确仍有大国体制所在,理当遣人于西洋以习夷技,更妄论此实乃救国兴强之策”。

      坚持要承担高额的留学费用送新式学堂的学生去欧洲留学,来学习真正能兴邦救国的知识和技术。

李鸿章近照

      曾却对此表示不满“吾等理应体恤朝廷,况财款尚未清付便雪上加霜,实为下策也。今倭之兴起亦可见,路途轻松,又血脉相近不视为一大助力也。”(注,此时的人们虽然遭受了甲午战争的危害,但依然认为日本与我们同为黄种人,是我们的朋友,所以认为日本要比英美更和我们亲近,才有此“血脉相近”的说法,之后发生的一切却与此大相径庭,暂且不论)。

      因此把自己选出的人才送去了费用更低、路途更近的日本。

曾国藩近照

      这次轰轰烈烈的留学生行动并没有林纾的身影,但是林纾却有朋友就在这批留学海外的留学生中,他们学成回国之后越发感慨林纾深厚高超的文学能力和文言功底,再加上为了减轻林纾痛失其妻的悲痛,便建议并帮助他翻译一些国外作品,而这些作品将由这些留学文人以白话文的形式先口述,再由林纾进行翻译创作。

      是的,真正掌握外国文化和外国语言的是这些朋友,他们也曾尝试自己翻译,但是在看过林纾的翻译作品之后便面红耳赤,知道自己绝非此“中西并用之才”,深深为林纾的能力而折服,自此决定与林纾合译众多作品。

      在更多人看来,这样翻译会有很多不通顺之处,翻译速度也会大幅度降低、质量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那我为你摘抄接下来这段话可能会让你大跌眼镜,

      林纾译书的速度是他引以自豪的。口述者未毕其词,而纾已书在纸,能一时许译就千言,不窜一字。

      译:为其口述作品的人还没有完全翻译出这句话,林纾已经在纸上写下了他对这句话的翻译,他也能够在一个小时内翻译近千句的内容,其中没有一个字是使用不当的。

      林纾的翻译能力得到了当时文学翻译界的一致认同,而他翻译的名著也成为鲁迅先生等人接受外国思想的一把钥匙,通过这些文言翻译作品,无数的青年人汲取其中的养分化为及用。

      只是林纾多翻译外国小说,而国内文学界通常认为小说创作地位低下,属于不入流的文学类型,因此后来人就外国小说的了解来对国外进行认识是否妥当,各有差别,暂且不论。

      在翻译中林纾表现出过人能力的同时,也深深陷入到对于翻译作品的一些得失中,这些得失成为了后来人难以挽救的遗憾,也成为林纾颇受争议的矛盾之一。

      事实上从一开始,林纾先生就从未把翻译当做是个人的文学追求,而是把改变国内对于西方文化认知的态度作为自己坚持翻译的不懈追求。晚清时代国家风雨飘摇,国内普遍对于西方世界没有客观、完整对认识,因此在与西方世界的文化、经济交流中处处碰壁。

      林纾翻译的《巴黎茶花女遗事》刚一完成就引起轰动,从国外普通人民的群众意识到西方世界也是一个普通的国家这样的进步认识,让西方列强试图在中国打垮民族自信的阴谋得以破除。

      最特别的是,林纾也因此在文学翻译界被抬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子肠。          ——严复

《巴黎茶花女》一经行世,中国人所见未见,不胫走万本。        ——《林纾传》(钱钟书)中陈衍写到


林纾译《巴黎茶花女遗事》

      可是林纾先生毕竟不是完美的存在,更何况他不通外文,自然也会在翻译的过程中出现、一些缺点,比如

      一.林纾翻译的作品虽然多,但是其中真正值得翻译的著作仅有60余部,其余的皆是一些知名或非知名作家的不入流作品,虽然这个原因并不是因为林纾先生本身所致,而是因为他的口译转述人根据个人喜好不知挑选的错误,但是的确浪费了林纾先生很多的时间。

      如果能够给林纾先生挑选的余地,我相信很多伟大的作品都可以得到翻译和传播,实在是时代的遗憾。

    二.林纾先生有时会因为翻译内容过于臃肿或者堵塞而选择随意的删减一些片段,比如法国文豪雨果的《九三年》,其原著是一本非常厚重的大部头,而到了林纾先生的翻译版本却只是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其中大多数的内容被删减。这或许又要怪罪口译人的水平不足,但是林纾先生随意删减的习惯也是翻译界一直争论的话题之一。

      矛盾的对立在林纾的身上体现的很完整,“译界之王”的美誉让林纾拥有超然地位的同时,也饱受诸多争议。

      作为落后时代的第一批清醒的头脑,林纾先生做了正确的事、发挥了自己的能力和专长,同样也取得世所瞩目的成就,当思想启蒙的影子在旧中国悄悄埋下根基,我相信,那位对洋文“一窍不通”的精瘦老者早已在翻译界留下磨灭不去的光辉,

      他终究是鬼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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