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蔽的角落

在落笔的时刻,文章的题目让人好一阵纠结。问了朋友也百度了一下,还是觉得角落二字与文章更为贴切。角落,英文为Corner。中文有五种解释,最主要意思是相交的两面墙形成的角落。英文解释,僻远的地方。益阳本土作家周立波先生的《山乡巨变》中说邓秀梅,本来是位山村角落里的没有见过世面的姑娘。而我要述说的故事也是发生在这样一个山清水秀隐蔽而伟大的角落。

2020年那个万物凋零的冬日,被寒意笼罩的山谷,静静地等着初雪的来临。墨绿的江面好像一口寂静许久的深渊,只要与其一对视就能吞噬所有。凌冽的风如同一位行为艺术家,拋开了平日伪装回归本性。失去羁绊的它一会掠过对岸,一会儿又快速俯冲过江面。于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尾水忍不住一声叹息,平静的江面泛起一层又一层巨大的白色纹理,犹如一朵盛开的玉莲。

行至3号机尾水闸口处的李义强感受着穿透衣裳的寒气,不禁咬牙加快脚步向大坝底部的建筑物走去。近了,近了,熟悉且喧闹的声音就这样毫无征兆的钻入耳膜。

吱呀一声,不锈钢门猛然被拉开,室内冷不丁灌进一股隆冬的味道。盯着电脑屏幕的人回头看了看来者,说到:“咦,强哥,怎么又来上班啦?”

“那个老邹有事,我来替一下。”

在工具柜顶层拿出红马甲给自己套上,可两侧的粘贴怎么也无法转身贴合熨帖,弄了几次后大声喊到:“永安,快来帮我系下马甲咯。”

瘦高个的小伙从监控室几步走到强哥身旁,笑眯眯的调侃他:“哟,强哥,也有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呀。”

“咱们老同志只有越来越需要你们小同志帮忙的了。”

“强哥,三号机的检修啥时候可以弄好,从十月中旬开始检修,现在都十二月了?”

“厂里都请专家会诊了,一切疑难杂症肯定都会迎刃而解的。”

看到长者眼里的笃定,瘦高个悬着的心终于游回到它的位置。

“好了,我先下去了,你继续看你的屏幕。”

扣紧安全帽的卡子,推了推手电筒的按键,出门右转沿墙跟走了七八米的距离,拉开一扇门,震耳欲聋的噪音就源源不断的从地底下往外涌出。如果是初接触这个声音,那你就好像置身于四个功效全开的KTV,机房转动的震动恐怕就是地震来临的高仿。知道吗?长期在高分贝的环境下工作,对人体有什么样的伤害。除了共知的会耳聋,引起头昏头疼,神经衰弱消化不良,还会导致高血压和心血管疾病。在现实生活中总有某些人仗着关系网对工作挑三拣四,而也就有这么一小群人,为了他家的灯火阑珊,甘愿一辈子都窝在隐蔽的角落默默的发挥自己的微光。哪怕终日与90分贝为伍,只要陪伴者有窗外的绿水青山鸟啼花落 ,就已胜却人间无数。

沿着左边大弧度的楼梯一步一步的缓缓而下,不甚明亮的灯光给四周铺上一层静谧的橘色。这一条走了二十多年的路,此时让强哥隐隐有些发怵。只见拐弯处的纵深在视觉上有些陡峭,每一块落脚不足一鞋底的宽窄,高度大约有三块豆腐的样子。可不咋滴 ,往常六七十个梯阶根本费不了多少时间,今儿个却生生走出耄耋之年隔壁老嗲的效果,当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一如既往温暖的机房里,首先看见的就是让人头痛的三号机,此时就像被拆解等待诊治的变形金刚,系着色泽鲜艳的彩条布,软软萌萌的趴在地上毫无往昔威猛。今年检修的拦路虎就是泄水锥咬死的问题,如果跳不过这关卡的话,那定子、卷子、线棒在运行过程中通风不畅导致温度过高,后续问题就太严重了。无数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专家,看他们围着机器打转,这瞧瞧那摸摸,这敲敲那松松,终于耳尖的人听到咔嚓咔嚓秘钥解锁的声音。解开的那一刻,有人长舒一口气,有人握着拳头耶了一声,有人甩甩一手的汗咧嘴笑了。看着这一张张陌生而熟悉的脸庞,强哥只觉得眼前人影飞逝,一切又回到了从前。那时候小机的维修还是自己本部门的每年必修课。很多时候检修班的成员从炎炎夏日就开始在机房挥汗如雨,一钻进机房就是山中不知岁月老,壶酒半棋已黄昏。紧锣密鼓的将三台机组全部体检完毕,抬头望去才察觉层林尽染。如今,高检班改成了维护班,昔日弟兄一个个退休的退休,转行的转行,那些见证了他们激情燃烧岁月的是什么?或许,是滚滚烫烫的热血,是满室轰轰烈烈的回音,是……

屋檐下,点燃一根香烟松松紧绷的神经,感受腰带处传来的丝丝余温,想起省城医生说的腰间盘突出者一定要注意腰部保温,如果下肢无力的症状再严重下去的话还是要做腰椎手术。喏,别人说医生都爱夸大其词,不可太信。自己的身体自己晓得,吃吃药多休息就会慢慢缓解。革命的本钱还是要好好珍惜,回家睡睡硬板床,第二天又是满血复活的状态,没有比睡眠更好的解药了。

不知什么时候稀稀落落的细雨又飞扬起来,飘在路灯下那张白丝网上,光影中好像一颗颗晶莹的钻石。风一吹,躲入某人的眼眸,在橘光里开出一朵闪闪的小红花。穿过微雨的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挺直得像一颗行走的白杨 。更接地气的说像值班室外背阳的岩壁上那一团团代表生命的青色,每到春天来临时,即便没有阳光的照耀,总会开出许多小米粒的花儿。那首古诗也言“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由此可见,这世间总有一些纯粹的人,为了心中最初的梦想,情愿化作角落里一粒种子,种在这人间生根 、发芽、 抽穗 、结实 、落子,要去经历自然,要去证明人间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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