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心摇树,云生性起尘,若明今日事,昧却本来人。 ——《五灯会元》
寒云浇完花,又蹲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杓兰的花身,见依然翠绿饱满,花朵开放地也比昨日更加鲜艳,他这才放下心,举起袖子擦了擦汗,旁边的老和尚清风嘬了一口清茶,悠闲地躺在树荫下乘凉,寒云想了想,开口问到:“老和尚,你来这灵山寺多久了?”清风眯着眼睛回答到,“不记得了,有二十多年了吧。”“那你在出家之前,是做什么的?”“浪迹江湖,混口饭吃,赶上灾年,机缘巧合出了家。”“那你的家人呢?”“小子,我要是有家人,还会出家吗?”“老和尚,那你说,是江湖上自在,还是寺里面清净?”
清风睁开左眼,懒散地看了寒云一眼,见这小和尚极认真地跪坐在他身旁,侧着头聆听,倒真的思考了片刻才开口:“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佛门有佛门的规矩,江湖上身不由己,出了家一切随心。”寒云许是没听明白,侧着的头转过去,不做声响。
“你这小子今日是怎么了?突然想起问寺庙外面的事?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竟想要还俗吗?”
“还俗?”寒云看着眼前的杓兰,思忖道:“我又无家人,还俗作甚?这里最好,我哪儿都不去。”顿了半晌,他又开口问到:“老和尚,你说你来了二十多年了,那就是说我来的时候,你便已经在此处了是吗?”
“那当然了。” “我生来就叫寒云,却不知这名字是谁所起,有何深意,为何众人都有法号,而我只有名字?”
老和尚睁开眼睛,盯着头顶的几片珙桐树叶,难得的叹了口气道:“既是方丈捡你回来,自然也是方丈替你取的名字,那一日正是冬至,诗有云:‘送数声惊雁,下离烟水,嘹唳度寒云’,方丈见数九寒天,你一个小小婴孩被丢弃在门外,顿生悲凉,寒字更有坚强不凡的意思,既入佛门,一切前尘皆化为空,如云般便也罢了。”
至于为何没有法号,当时方丈曾对众人说过,此弟子与佛门缘分太浅,只是借此地长大成人便要离去,但现在并不是说出来的时机,好在寒云听了方才的话,也不再追问。
老和尚觉得寒云今日略有些怪,这二十年说的话加起来竟没有今日这一天说的多,大抵是春天来了,就连榆木脑袋也要复苏了。正想着这些,却听见寒云开口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一个老和尚还赖在我这不甚方便,不如早些回去安寝吧。”清风一脸痛惜地看着寒云,仿佛看着寺里那浇了若干年泉水也无法发芽的朽木,他抬起头,看见天边正云舒霞卷,瑞气千条,五彩缤纷令人心驰神往,不知这憨和尚说的“天色已晚”又是哪根筋搭错了。本着出家人慈悲为怀的理念,清风正欲开口劝说几句,不料寒云抢在老和尚前面继续说到:“不必看了,都怪你平日里太过懒散,佛祖有云,因果轮回,现在想是报应来了,你竟分不清天色早晚了。”果然,还未等他说后面的话,清风已跳起来拂袖而去。
见老和尚已经走远了,寒云忙起身准备回屋,却又见他思索片刻,伸手从珙桐上折了一截树枝下来,像是怕被人知道般,又将树枝谨慎藏于衣袖里,方才走进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