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的天性是喜欢雨的,方不管那雨多为涝,“对面语不闻,持繖避屋漏。儿童抱图书,衣屦那暇救”,只是看墙头雨细垂纤草,水面风回聚落花。而如今草房子也只能在回忆里来回穿梭,墙头也难见纤草曵水之姿了。其时,最少也是赤脚踩在软软的泥土上,绵绵的感觉甚为畅快。也去稻田里捉几只打水澹,一群人,前前后后开到尺深水的田里嬉闹。农忙已久,闲适需浓。
最开始以为雨的知音唯有诗词。我最早喜欢的一首关于雨的是张志和的词《渔歌子》,也许是因为同为农家,亦喜独钩寒江雪。烟雨迷蒙的江南一直是我的心宿,西山头观春水涨,二十四江理钓丝,闲情逸致,长夜半萦绕于心。
有一天突然接触到佳句“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才逐渐把雨和杏花联系在一起,但也只是很不舒畅的概念,没有理解杏花春雨的韵致。直至徐悲鸿的题画“白马秋风塞上,杏花春雨江南”才豁然开朗,只道是江南雨调杏花羹,味甘如饴。而惊闻道出“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的志安竟然是个僧人,下自惭愧。
此后喜欢雨一发不可收,每每读起,心醉不已。长此以往,倒也落得观雨之趣。虽然久有惆怅之感,亦“为看新雨强说愁”,而宁静致远渐得,欣慰之至。
雨的惆怅,则非一朝一夕。高中时期,化学老师教我们读一首词,印象深刻的是“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彼时陌上花开,蝴蝶翩翩,少年淋细雨如丝,梦是有的,愁随梦而来。遗憾的是,不知那自在飞花是否杏花,而故事是否在某个江南断桥长街。“渭城朝雨浥轻尘”接触的较早,那时爸爸指字而读,我随心而听。此句烂熟于心,却不知这渭城雨下的如此落寞。于是经年别离,再也难忘渭城客舍青青。
说道惆怅之词,天下莫出于蒋捷。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 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 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少年多情,壮年恋物 ,而今悲欢离合只不过泪如雨下,点滴天明而已。世事概莫如此,忙碌半生,终了个僧庐听雨,不得归家。
后来才发现现代人写雨,也是雅韵犹在,古风长存。余光中的《听听那冷雨》,像一个故事,更像一本史书,沿着淅淅沥沥的雨道,把她的前生,她的来世,她的过往,从惊蛰到清明,从五陵少年到川娃儿,从仓颉到牧童,清清楚楚的用雨浇过一遍。心里一下子清晰来了,没有了惶恐,没有了惆怅,也没有了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