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战友群里有位退役的老士官发起了倡议书,一位老领导得了癌症,需要大笔的医疗费,而他退役之后,这点钱既要养活一家三口,又要救济四川老家的父母,飞来横祸,让他措手不及。面对高昂的医疗费用,顿时让这条七尺汉子走入绝境,一度放弃治疗。
得知情况后,曾经一起摸爬滚打的战友们纷纷伸出援助之手,为这位老兵慷慨解囊,许多在乌鲁木齐的战友去医院看望,其真情着实令人感动。
我对他印象非常深刻。这么多年,依然记得这位四川汉子铁塔般的身躯,始终笔直着腰干,铁青面庞,冷峻而又刚毅,举手投足间透着军人特有的阳刚之气。曾经与他有过两年多的工作交集,是我眼中的一位好领导,现在想来,对他印象深刻一件事儿,是他晋升副团长时的情景。
那是一个冬天在团大礼堂召开全团军人大会,当政委宣读他被任命为副团长的命令时,坐在主席台上的他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男生一般,竟然当着全团近千名官兵的面泣不成声,数度哽咽。台下的官兵们热烈的鼓掌,特别是他曾经待过的营、连官兵鼓的更起劲,掌声持续了好几分钟久久不停息,无奈之下政委对着话筒说:同志们,别鼓了,再鼓这礼堂都被你们震暴了,还是让我们听听副团长的讲话吧!
掌声停了,诺大的礼堂,所有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他站起来向主席台敬了个军礼,又向台下敬了个军礼,眼睛红红的。念着稿子,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语调没有了往日练兵场上的杀声,就像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的小学生,嗑嗑巴巴,不成语调。
他的心情我是能够理解的,其中心酸难以言表!
那年我调到一营任连长,他是我的营长,和他共事两年多,对他也就有了更多的了解。他是一名士兵考入军校的本科生,从排长到营长,只用了短短6年时间。那些年里,他一直在应急作战基层营连带兵,是全团响当当的标兵连长、营长,也是军区数得上的基层标兵主官,三等功奖章可以挂满前胸。靠着一步一个脚印的实干苦干硬干,他成为全团官兵的一面标杆,每到部队有大项军事任务,必定首当其充。当营长时,他才30出头,在营职干部里算是十分年轻的,而且位置重要,前途一片光明。
自从当上营长,他更加拼命。他家就在部队营区对面隔条马路的距离,每到部队演习、考核、拉练的非常时刻,经常连续几周不能回家。他坚信,只要肯付出,加倍努力,上级一定能看得见。
虽然每年考核,都是名列前茅,但年底提职总是只见响声不见动静,在营长位置上一干就是4年。后来,在团装备处处长的位置又熬了2年。虽然名义上升职当了处长,但职级还是正营,依然迈不过这道坎。
与他搭班子的一个个不是高升就是转业,迎来送去一茬茬老兵,终于在第7个年头提为副团长。7年,足以让一个热血沸腾的年轻干部变成碌碌无为的中年大叔,而此时,他已临近40,在团级干部里算是个老字号了。不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狗血故事,是什么阻挡了他前进的步伐,只隐约听说这样一句:在基层,营级以下靠苦干加实干,而要想爬上更高一层,就要巧干了。
什么是巧干,你懂的。他在副团位置上干了3年,无奈的选择了退役。有人劝说他转业,他说自己除了会带兵、会指挥,其它什么也不会,回到地方哪有用武之地呢!
他从四川大山里走出来,老家是回不去了,留在乌鲁木齐,倒也不失很好的归宿。然而,天有不测风云,突然传来的噩耗,顿时在战友群里炸开了锅。大家唏嘘人生无常,老天瞎眼,总是让好人受罪。老天无情人有情,从全国各地的战友,汇来一份份充满浓浓真情的爱心,短短几天收到了大笔的捐款。
他离开部队都十五、六年了,但他的兵还记得他,他的战友还记得他,他的同学还记得他,可以断言,他是一个好人。这个时代,能让人记住并评价一句――-你是个好人,实在比金子还有珍贵。他是条汉子,一条铮铮男子汉,把青春和热血奉献在边疆,又让梦想轻易地被乌拉泊的风吹散,却始终不改初心,无怨无悔。面对病魔,他不想麻烦战友,不想给他人添麻烦,就像孤独的唐吉德拿着一把长矛与大风车作战,即使遍体粼伤,也不愿低头。
如今,每当想起他在军人大礼堂流泪的画面,我也有种莫名的伤感。是啊,当一个社会再如何拼搏都难改变命运时,这是怎样的一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