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9.6.28， 山西小升初考试。小雨，凉爽。
早上7:00，时间很充裕。儿子吃完早饭，摆弄了一会儿短腿柯基玩具，把一块钱买来的“考神附体”牌挂到钥匙串上，带着昨晚揭开了一个完整酸奶皮的愉悦心情，穿好鞋子。
他拎起书包，刚要开门，又忍不住噗嗤一笑，坐在换鞋凳上:
“妈妈妈妈，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
一个人大喊:'受死之前，报上名来！'
另一个答:'我的名字叫爸爸。'
'那么爸爸，你就和你守护的家园一起化为灰烬吧！'
'闭嘴，我的名字除了小敏谁都不能叫！'
'我就要叫怎么啦？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哎，好儿砸，乖！' ”
儿子不知道打哪儿看来的笑话，抑扬顿挫地讲完，自己已经笑到不行，我也被他声情并茂的表演逗乐了。
这个小孩儿没心没肺的，啥也不往心里搁，越到考试越放松，没事儿人一样。我怕他放松过了头，反倒比他还紧张些。
路上我又嘱咐一遍，“中午我在外面吃，给你叫了外卖。你吃完饭，再过一遍卷子，然后睡上一会儿……”
“抱歉，能打断一下吗？”
“能。”
“你怎么就知道我自己不会复习呢？”
“……好吧，算我多嘴。”
儿子这话堵得我挺憋屈，我忍了几秒没忍住，又开始往回找补:
“人们判断事情大都是凭经验。你以前很少主动复习，我不放心嘛。你要觉得我唠叨，以后就把这点事儿料理得妥妥的，我也不用惹你心烦了，大家都省事儿，多好。”
“呃……这个嘛……”儿子支吾了半句，不吭气了。
到学校门口，儿子说了再见，我又想起来很重要的一句，“有时间的话，认真检查一遍，不能画画啊。可不敢再画了，知道不？”
“知道了。”
2
中午回到家，儿子已经吃完汉堡，在看漫画。看见我回来，热情地打招呼，简直是神情放松，走路带风。
一看他这架势，我心想，又完了！每次他一感觉“很好”，成绩就坏菜。
我问，“怎么样？没画画吧？”
“还可以。语文没时间画，英语我做得太快了……你知道我做英语卷子可是班里最快的……又检查了两遍，还不让交卷，我就画了四个小人儿。”
艾玛，您这是本性难移啊！我无奈地摇摇头，也懒得再骂他。
儿子一早上跑厕所跑了三次，喝了点药，说是上午就没再闹肚子。我不放心，又调了一袋止泻保童颗粒，给他巩固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把这个药名念成“止童保泻颗粒”，怎么也改不过来。
儿子平时经常把成语念颠倒，我很郁闷，觉得他的语感实在太差了。现在想想，这应该是完美遗传了我的缺陷。
儿子一目十行，把下午考试科目的复习资料过了一遍。娘俩躺了一会儿，谁也没睡着，闹钟响完，儿子又跟小白玩到两点半，这才出发去学校:
“走了，妈妈，待我凯旋而归。”
“好，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晚上我们下去好好玩儿。”
“嗯，我一定要教会你骑平衡车。”
⊙∀⊙！这个难度好像有点大。
3
考试前一天中午，刚刚胖揍了儿子一顿，为他的不长心、随意随性、浪费作业本。
我越说越火，越说越气，下手也很重。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腿上还有个通红的巴掌印，mmd，心疼得我半宿没睡着。
他不敢躲，每一下都胆战心惊地捱下来。我指着满地凌乱冲着发抖的儿子怒吼，“你给我记住今天这顿揍！最好记一辈子！记住我为什么打你！从今天开始，再这样不用心思、稀里糊涂地胡混日子，你给我试试！收拾干净，接着做题！”
儿子把屋子清理干净，重新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轻声说，“妈妈，这两道题我真不会。”
“不会没关系，学就行了，一遍不行两遍，两遍不行三遍，这个不是事儿，我也从没因为成绩揍过你
对吧，能力有高低，但是咱态度得认真……那啥，你再读一遍第二个条件。”
“噢，我明白了！我刚才想偏了。”题没读完，他已经恍然大悟。
他认真起来，脑子转得很快，比一边做题一边在游戏和漫画里梦游的时候效率要高多了，两道题很快被解决掉。
下午又做了几套数学和英语卷子。吃完晚饭，楼下孩子们的笑声传上来，他心里很痒痒，“妈妈，咱们也下去玩儿一会儿吧？”
我也很想放他下去，最后还是没同意，“还是再坚持这最后一天吧，明天考完试再痛痛快快地玩。”
“好吧，那就再来张数学。”儿子精神抖擞。
晚上，收拾好考试用的东西，看了会儿搞笑视频，娘俩早早睡了。
以前他挨了揍，心里又气又憋屈，半夜会做噩梦。我侧耳倾听一会儿，好像没啥动静，不放心，又推开门去看，他已经睡着了。小白躺在他枕头边，伸着长长的懒腰，见我开灯进来，抬起爪子盖上眼睛，又睡过去了。
4
五年级以前，我和儿子吵架，几乎都是因为他贪玩儿，不愿意写作业。真应了那话:平时都是母慈子孝，一写作业就鸡飞狗跳。
对比人家那些肯主动写作业的孩子，我无奈之极，讲道理他啥都懂，你说啥他都点头应着，过后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压不住了吼他一顿、气极了拍两巴掌、无计可施到把自己气得大哭……几乎什么情况都演绎过，最后我也没辙了，只好收起暴脾气，当起了佛系妈。爱咋咋滴吧，我以后只负责投食得了。
一上六年级，他竟然知道要把作业写完整了。我这个知足啊，觉得简直老天开眼、喜大普奔，恨不得把这事儿昭告天下。
同时，也不禁反省:可能是我的方式不对，也可能是每个孩子的内在成长节奏不一样吧。他终究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我当然也不是“别人家的妈妈”，那就谁也别嫌弃谁，拿出耐心，一起慢慢往前走吧。
人家说管孩子要趁早，不然以后你想管他也听不进去了。
我给简化了一下，把“管”分成了“教”和“揍”，教为主，揍为辅。虽然都说揍孩子是家长无能的表现，但找个时机、借个由头，偶尔辅助一下也很有点效果……嗯，即便没用，好歹也能出出气。
5
考完试，“没有作业”的暑假正式开始，儿子超兴奋，忍不住去跟邻居小朋友嘚瑟。
我让他得意了两天，尽情睡了几个懒觉，玩儿了几天游戏。然后跟他谈判:第一个月上完四个课外班，第二个月开始预习。
他大喊:给我个赫敏的时空转换器吧，不然时间不够啊……我还以为没作业，这个暑假会过得很舒服呢。
我表示同情:很多时候，你以为的未必就是你以为的呢。
说是这样说，去也不乐意去。但一开始上课，他还是乐在其中，每一个都不想放弃。
每天6:00起床(上学都没起过那么早)，睡眼惺忪地洗漱收拾、准备水壶，路上被凉风一吹，醒过盹来开始有了精神。一节上完，匆忙吃点饭，又去赶下一场，中午睡一会儿，又继续。
我每天只接接送送也很乏，问他撑不撑得住，他说:还好啊，没问题。
嗯，还好就好。
6
刚刚儿子上完课自己回了家，打电话过来道歉:
不好意思，我刚做了件错事，买豆浆和鸡蛋灌饼的时候忘了给人家钱，现在才想起来，你回来的时候要记得给人家付账啊。
嘿嘿，还真是亲生的，这丢三落四的毛病活脱就是我的翻版。
下午接上他，一起去给人家付了账，儿子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
漂亮的豆浆阿姨安慰他:没事没事，好孩子，这不算啥，大人还有个忘呢。
儿子说:是啊，我妈妈就经常忘，不过她是不要零钱就走，我是不给钱就走，一个白送，一个白拿。打平了。
说起来，儿子倒是有个优点也很随我:责任意识很强。
前段时间我减肥，打算晚上节食，聘他当监督员:别管妈妈说啥，威胁、吓唬还是请求，你不让我吃东西就对了，第二天站在称上的时候，我肯定会感谢你。
于是我俩开始了斗智斗勇的日子。我只做他一个人的饭，摆上桌子，他吃着我看着，实在忍不住了就抢一口，他不说话，只斜眼看着我，我很无趣，只好把嘴里的一口馒头或面包吐出来，怏怏地坐回沙发上。他眼神不管用、拦也拦不住的时候，就把我手机拿过来，打上几行字递给我:来来来，签了字你就可以随便吃！
我大受刺激，坚决不签这种失格条约，很有骨气地离开了餐桌，躲到卧室去看书。
在减肥小助手的不懈监督下，某天，我终于达到了减重目标，我真诚地感谢了他，拍了好一顿马屁。他既得意又矜持，微笑不语。
周末，他爹回来了，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说要好好庆祝一下我减肥成功，然后……你懂的，一个周末过去，我的减肥大业就化为泡影了，儿子的努力也付诸东流了。
7
后来，几个女人在办公室里又立flag，嚷嚷着要减肥，最好减成妖精云云，我也重新摩拳擦掌……
儿子一边写作业，一边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妈妈，你就是变成妖精，也是个河马精!瘦成闪电，也是球形闪电。
一堆人都被笑翻了。我木立当场。
他瞥我一眼，波澜不惊地继续算题:我说得有问题吗？
好吧，木问题。
可我的手很痒啊，补刀小能手先生！
8
考试分数出来，出乎意料进了班级前十，英语班里第一，我跟儿子不约而同、拉长声音尖叫了好一阵。
要知道，整个小学六年，除了考过一次第二名，其余时候他一直在十几名的位置徘徊，这回的考前模拟更是惨不忍睹，我都没敢问老师名次。考虑再三，我休了几天假，准备跟他一起好好临阵磨枪，尽人力而后听天命。结果还算不错。
我逗他:人家考不了第一的都可能挨揍，你考个前十你妈就满意得不得了，你说这是为啥？
他想一想:这说明不能让人对你有过高期望。
哎，竟然很有道理。
老公说:儿子啥时候把玩游戏这劲头放在学习上就好了。
我附和:就是啊。
忽然间，想起n年前，五年级的那个寒假里，我躺在奶奶家的炕上，用五天时间看完了我爷的一本厚厚的《薛刚反唐》，正为自己的看书速度得意，我爸劈头给了我一句，“要把你看小说这劲头用在学习上多好。”我立马蔫吧下来，不敢吭声了。
风水轮流转。天下的孩子只要一变身成父母，就个个义正辞严、无比正确起来，浑然忘了当年自己的贪玩儿模样。
真是有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