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房子垮了,垮的只剩下一堆黄土,和一部分断壁残垣了。
每次回老家,母亲都会用无比自责的眼神看着那一堆黄土。仿佛我们步行一个多小时都是在祭奠,祭奠这个我们住了十多年的土房子。
她站在那堆黄土上,用死灰般的眼神看着我们,幽幽的说:你们是一群没有心的孩子。这个地方我住了二十多年,我自己上山砍柴,自己在泉水井里挑水回去,自己种萝卜菜……老房子没了,根儿就没了,你们这些孩子呀,也不回来看看。
我们很疑惑,搬迁之后不是有房子住吗?母亲为什么说得好像我们没地住,满地儿流浪一样。
后来我终于明白,在新地方住了五年,她的心还一直住在那个二十多年的土房子里,从来没有搬走过。
果然,我们没有拦住他,她一个人背着干粮,扛着锄头,回去了。在那对黄土里扒呀扒,把我们以前用过的钢筋、房梁木、门墩、椽子,还有一些没有砸破的瓦片,都扒出来了。然后一个人坐在瓦片儿上,吃干馍馍,喝泉水。
难怪威廉-乔石如是说:所谓故乡,只不过是祖先流浪的最后一站罢了。
1
【故乡,我们年年月月的英雄梦】
总有人问,你的故乡盛产什么?
我告诉你:我的故乡,盛产梦想。
有一天我问一个发小:“如果以后你不再贫穷,你的生活逐渐如你所愿,你最想去哪个地方做什么事?”
他答:回老家盖一栋别墅……
我一点都没有被这样的回答震惊到,因为故乡是我们心底里长久的英雄梦的见证者。那些见过我们玩泥巴、过家家、捉小蝌蚪小青蛙的寸土乡亲们,也一定要见证我们披星戴月最终浅笑归来。这个时候内心的愉悦与满足是无法比拟的,那是来自根系的认可。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项羽盛气凌人火烧咸阳,却一心想着东归,还念叨着: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更能理解“无颜见江东父老”拒不过江的事实了。
鲁迅的绍兴、老舍的北平、席慕容的蒙古、贾樟柯的汾阳……都是英雄梦地萌发地,也是他们魂牵梦绕的大温床。颠沛多年定居台湾的席慕容说,在离开故乡的很多年里,只要他一听到,一看到与故乡有关的事物,就会不自觉的潸然泪下。
2
【你为了梦想千里走单骑,可是最脆弱的还是关于故乡的记忆】
每年到了正月的中下旬,乡愁文就会漫山遍野。求学的背着书包踉踉跄跄一步三回头,打工的卷着铺盖带着叮咛默默地走上车。不论是单枪匹马还是拖家带口,大家都会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端详,这个收留了他们半个月的叫“故乡”的地方,然后阵阵感慨。
有人说,我们这一代人注定是撕扯的。飞速的城镇化进程使我们奔向城市的脚步越来越狂野,也越来越悬空,比上野心不足,比下能力有余,就这样撕扯在城中的事业和故乡的老小上。
离开故乡的原因有那么多,求学、婚嫁、工作……亦或是意外。可是回去的原因只有一个:想家了。我现在还记得舍友一个人在阳台上站了四十分钟的背影,我走到她面前时,她只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话:“你都不知道……真的,你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吃一口我家里的锅包肉。”
《南方周末》在去年那篇有关城乡问题的文章后写了这样一段话:
如果我们足够热爱故乡,为何要离她而去?
如果城市有足够的爱来喂养我们,为何又恍然若失?
你的城与你的乡,距离又有多远?
恐怕这也是没有答案的。
3
【走着走着,故乡比我们更漂泊!】
那天晚上我和弟弟在镇上的公路上走着,弟弟突然说了一句很悲伤的话,他说:“总有一天,整个镇上会只剩下中间这一条公路……”
总有人说,我是何等的漂泊,我的赤子之心在一点点零落。可是,我们却没有回头看看,故乡在我们的抛弃下,比我们还要无可奈何。
一个人无论走多远,故乡的魅力无不如影相随。
虽然母亲不是名满天下的慈母,她的慈爱足以温暖我一生。
虽然父亲不是桀骜尘世的严父,他的刚强足以锻造我一生。
故乡的山,丘陵的漫不经心,任何高峰伟岳也不能超越。
故乡的河,浅陋得无地自容,任何大江大河都不能淹没。
故乡是人的文化,人也是故乡的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