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第54集: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堕楼人(2)

        虽然李承鄞仍然处于失忆的状态下,但是小枫已经恢复记忆了呀!听到自己的挚爱再次在自己面前指天誓日,再次露出了含着热泪的被弃可怜狗狗眼,再次声音颤抖地说出了当初我与他刚刚决裂,他在军营里告诉给我听的话,“小枫,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只要你活着恨我,你折磨我也好,报复我也好,只要你永远也别离开我!”小枫怎么可能不信他待自己的情意,怎么可能不心中怦然一动呢?

        不过,小枫还是坚守着自己理智的底线,她又问道,“如果让你现在,放弃你唾手可得的皇位,跟我一起去死,你愿不愿意?”小枫这是想起了当初李承鄞不顾一切跟着自己跳下忘川,对我说,“我和你一起忘”的往事,但是她还是觉得,现在的李承鄞可能和当初不同了,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太子,皇帝也病倒了,皇位对他而言,唾手可得——那么,你还肯不肯和我一起赴死?如果你肯,我就相信你爱我胜过爱权力。

        小枫一说“如果让你现在”这个假设的句子,李承鄞就含着泪,眼巴巴地瞧着自己的心上人了,他想知道小枫的想法,小枫的心愿,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小枫是有事交给我办——你快说,你快说,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办到,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的我,可以为了你,去做任何疯狂的、甚至是不可能的事,只要能讨你欢喜。

        不过,李承鄞万万没想到的是,小枫的假设,是我们两个一起赴死。小枫话音刚落,什么也没想起来的李承鄞立刻惶急地、言辞激烈地说道,“为什么还要谈死?!”李承鄞委屈巴巴地噘着嘴,向小枫保证道,“我们都不会死!都不会死……”李承鄞的语气越来越软,他好声好气地哄着自己的心上人,说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现在只有你跟我了!”

        之前,鸣玉坊刺客案以后,李承鄞被皇帝怀疑他想杀父弑君,他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他可能身家性命都毁在这个案子上;后来,小枫在皇帝面前袒护顾剑,李承鄞又立刻敏锐地察觉到,皇帝可能会对犯下欺君之罪的小枫出手,小枫的性命也有了危险。于是,他一直费尽心机,步步为营,先借着皇帝的手,扳倒高相;又借着明月的手,扳倒皇帝,让自己和自己的心上人再也不会沦落到性命垂危、朝不保夕的境地。

        也正是因为李承鄞之前一直认定,他和小枫性命垂危,朝不保夕,他才在听到小枫说“我们两个一起去死”这句话时,情绪这么激动——李承鄞是在向自己的心上人保证,你放心,我已经把一切能害死我们两个的因素全都拔除了;未来,我还会把有能力、有可能伤害我们两个的所有因素全都扼杀在萌芽状态。我们是天家夫妻,尊荣无比,你依靠我,我拥有你,谁也不会、不敢、不能把我们两个怎么样!你就只管风风光光地做你的皇后,纵情恣意地享受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富贵繁华。你有我呀,整个广袤天下,全都是我们夫妇两个的家,你留在我身边,只要你高兴,只要你愿意,我会携着你的手,与你纵马共踏江山万里如画,我可以让你像天边的云海流霞一样,光彩夺目,来去自如。你是我的心上人呀!我怎么可能不把天下所有的珍奇异宝,都奉到你面前来呢?

        而且,这里出现了一个不可忽视的细节,就是李承鄞向小枫承认了,皇帝不是病倒的,而是被他扳倒的——他用了“尘埃落定”这个词,还补了一句,“现在只有你跟我了!”李承鄞实际上是把他杀父弑君的把柄递到了自己的心上人手里,要知道,此时的皇帝只是被他下了风瘫的药而已,他身边,还是有对他忠心耿耿的人的(譬如曾献),皇帝,也仍然是名正言顺的天下的主人,但是李承鄞就是不在乎,就是要把这一切对自己的心上人说开,以劝解小枫,你千万不要觉得危险,更不要觉得我对你不诚心!你看,我连我曾经谋朝篡位的图谋都对你说了!

        可是,小枫不会像李承鄞设想的那么想,她见李承鄞不肯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就觉得,李承鄞是不肯的,于是她失落道,“你不愿意!”

        李承鄞听了这样的话,他又紧盯了自己的心上人一眼,在确认了小枫是真的失落以后,因为尚未恢复记忆而觉得死亡是不必要的他,因为知道小枫问自己这个问题是为了试探她在我心中,与权力相比孰重孰轻的他,再次束手无策起来,他咬牙切齿道,“那你是不是只有看到我死,才相信我的话?!”

        此时的李承鄞,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当初皇后向我力证,她待我的母子情分的办法——我要用死亡,来证明我对你的诚心,来证明,我的的确确看重你,胜过一切,包括权力。

        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就是李承鄞对小枫死亡的看法。小枫明明说的是,我们两个一起去死,但是李承鄞说的却是,我自己去死。这便说明,李承鄞爱重小枫胜过他自己的性命,在任何一种情况下,他都要先保全自己心上人的性命,就像是当初他任由皇后派人来杀他一样,就像他想拿自己为犯下欺君之罪的小枫在皇帝面前挡枪一样。

        小枫还是觉得,手握天下权柄的李承鄞,是在对自己说谎话——你只是不甘心而已,你已经拥有了权力,却尚未拥有我,才觉得我好,若你同时拥有了我和权力,你就会为了权力牺牲掉我!你拥有那么多,那么多,怎么可能会为了儿女情长去死呢?于是小枫微微一笑,说道,“你不会死的,你会好好活着。”这时候小枫的语气里,是有一丝轻蔑在的。

        编剧在这里再次埋下了flag,后来的确是这样,小枫伏剑自刎后,李承鄞没有死,他好好地活着了,秉持小枫的意志,践行小枫的理想,好好地活了下来,受尽煎熬、生不如死地活了下来。

        李承鄞听到自己的心上人都语带轻蔑地说出这样的话了,立刻猜出了小枫一直深埋心底、从来没有和他说过的话,“可你却不会陪我了,对吗?”小枫什么也没说,只是含泪凝望着自己的心上人,她是默认了。

        这也是李承鄞一直以来,最最恐惧的事,之前他挨了一刀,在青鸾殿裹伤的时候,不就一直拉扯他梦中离开他的小枫的幻影,叫小枫“别……别……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吗?这也是李承鄞最终受到天神给他设下的、最恰当、最残酷的报应,小枫最后选择惨烈地死去,不可忤逆地离开了他,李承鄞连小枫的尸首都没留下,连自己百年以后与自己的心上人、自己的妻子合葬的机会都没有。

        李承鄞当然不会去寻死,他知道,他要是死了,便没有人保护小枫了;他还需要去实践,他所定义的、不爱我的小枫仍然陪我一生一世的幸福。所以,对劝服小枫相信他待她的情意觉得束手无策的李承鄞,意志力向来坚定的李承鄞,很快把自己因为担心小枫离开自己而产生的惶恐不安的情绪平定了下来——他坚信,拥有强权的他,总有办法留住自己心上人的躯壳在自己身边;他更十分矜傲,认定自己的心上人纯真无邪,才没法和我这只算计天算计地、已经把所有的政敌全都撂倒的小狐狸斗心机。于是,李承鄞主动松开了他之前在向小枫表白时,紧紧抓住的小枫的胳膊,一脸失落地连连倒退,说道,“我好恨!我好恨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李承鄞已经失落得,站都站不住了,他一下子就歪坐在了原先他坐过的台阶上,可怜巴巴地垂头丧气道,“为什么?为什么?”

        李承鄞才不怕小枫会离开他,因为我已经用密不透风的网把我的心上人网住了。李承鄞唯一难过的,就是小枫为什么会对自己冷若冰霜,毫无感情——你以前明明也对我好过的!可是,在你恢复了一点儿时的记忆以后,你的心里,就只有那个和你青梅竹马的顾小武了,渴求独一无二的爱情的你,心里一丝一毫我的地位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你心里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不是我?我也很好啊!我也很值得你爱啊!我和顾小武爱你一样深!我还可以给你世间存在的一切!你为什么看不到我?!

        小枫一见到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心上人这么失落,这么委屈,她心中对李承鄞的母性柔情又涌了起来,于是她主动走到了李承鄞的身边,垂眸道,“李承鄞……”小枫突然伸出了自己的手,主动摸了摸李承鄞的下巴,含着哭腔说道,“其实我心里……心里一直都有你。”

        小枫是在单纯地做戏,给李承鄞一点点甜头吃,好迷昏他再离开的东宫吗?我并不这样觉得。小枫是真情流露,她还是舍不得自己的心上人的,她还是想要在离开李承鄞之前,说一两分真话的,但是,她还怕自己说得多了,会触动令李承鄞难过的记忆,所以,她没有说“我爱你”,而是顺着李承鄞的话,说了一句,“我心里一直都有你。”

        自己的生母来抚摸我,李承鄞自然是乖乖地任由她来抚摸了,他渴求与小枫有一点肢体上的接触。不过,在听到“其实我心里……心里一直都有你”这句话以后,向来在小枫面前没主意的李承鄞,一下子就懵了,他一脸懵懂地抬起了头,想要再问一问,迎面而来的,是我心上人的红唇,她主动亲吻了我,像我当初在丽正殿教过她的那样,温柔地、绵密地吮吻了我。

        小枫是闭上了眼睛,关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与李承鄞的亲吻里,她还用自己纤细的小手,轻轻抚摸了李承鄞一旁的脖颈,让李承鄞立刻觉得,全身触电,汗毛倒竖。

        不过,李承鄞却认定,小枫她不喜欢我与她有肌肤之亲,再加上,李承鄞对小枫的爱,一直是精神重于肉身的,所以,被小枫之前的话劈昏了头的李承鄞,并没有沉溺在小枫主动献上的红唇里,他是完全被动接受的一方,先是任由小枫缠绵地吮吻了他,然后,他一把推开了小枫,站起身来,紧紧地攥着小枫的胳膊,含着泪狂喜地追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李承鄞狂喜到无所适从,他又巴巴地哀求道,“你再说一遍……我……再说一遍!”

        李承鄞还以为,自己犯了癔症,生了幻听,他非要小枫再说一遍她刚刚说过的话,这是他一生一世最最期待、最最看重的话,也是对他而言最最甜蜜、最最幸福的话——你一定要再把它说一遍,明确地告诉给我听,你刚刚说你心里,一直都有我,是不是?我在你心里,也不是毫无地位,是不是?天哪天哪!我和顾小武一起,存在在小枫的心里!这怎么可能?!

        小枫见到,我不过说了一两分真话,还没说过“我爱你,我只爱你一个人”,李承鄞就狂喜成这样,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了,她简直不知道是哭是笑,是喜是悲,她只是立刻满足了心上人的心愿,说道,“我刚才说,我好恨,恨我心里一直都有你!”说到最后的时候,小枫的眼泪又忍不住涌了出来。

        这里出现了一个细节,小枫的确是深爱李承鄞无疑的,因为她又补充了一句她之前不曾说过的话——她因为对李承鄞的爱意而产生的情绪上的煎熬,她说,“我好恨,恨我心里一直都有你!”这句话是100%的真话,小枫一直为自己深爱、唯爱李承鄞这个害死自己至亲的仇人而痛恨自己。为的就是在离开李承鄞之前,能哄得李承鄞更加开心一些——反正以后我们也不见面了,不如就告诉你,让你高兴一下下。

        李承鄞在听小枫重复刚才的话的时候,紧张得鼻子上都冒汗了,他吓得蜷缩着肩膀,他眼泪汪汪地、巴巴地瞧着自己的心上人,竖起了耳朵来听,听那句他最最期待、最最看重的话。

        在小枫说完“我好恨,恨我心里一直都有你”这句话以后,失忆的李承鄞立刻回过了味儿来——天哪天哪!小枫不仅仅是心里面一直都有我,她还为了她心里面对顾小武不专一、不忠贞,恨她自己了!

        李承鄞简直是狂喜到忘乎所以,他先是傻笑了一下,笑到口水不受控制地往外涌的程度,又赶忙呆呆地抿了抿嘴,把它们都咽了下去,最后,李承鄞又忍不住长长地傻笑了一声,狂喜到带着气声露出傻笑,简直不知是哭是笑的程度,狂喜到彻底失智的程度,心满意足地李承鄞立刻回应心里肯有我一点点位置的心上人道,“有你这句话,就算我死了,我也心甘了!”

        一说到自己死,李承鄞又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是真的相对于自己的性命更在意小枫对他的心意,他是真的在拿自己的性命起誓,他觉得,今天我能听到这么一句话,如果上天非要剥夺我什么才满意的话,它要收了我的性命去,我也是心甘的!他想要告诉小枫,我好欢喜!好欢喜!你心里面有我,哪怕是现在我立时为你死了,我也是心甘的!

        现在的李承鄞,真的是好卑微、好渺小啊!小枫只是说了一句“我心里一直都有你”,在李承鄞心里,也许从前,在小枫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她对我也算是喜欢吧,可是现在,在顾小武死后,连喜欢也算不上了,李承鄞都立刻回报给挚爱最最丰沛浓烈的爱——我甘心为了这一点点我在你心里的地位,立刻丢掉性命;真好!真好!我对你,才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你也是在意我一点点的!

        说完,李承鄞一把把自己的心上人紧紧地搂在了怀里,狂喜的他,刻意压低了自己的身量,在紧紧地搂住小枫的时候,他是整个人伏在小枫身上的,这代表着他的挚爱便是他整个人生的精神支柱。李承鄞并没有继续刚才那个吻,而只是狂喜地把小枫紧紧地搂在自己的怀里,这又说明,李承鄞仍然认定,小枫只是心里有我而已,我只是叫她有了一丝松动,让她觉得有点对不起顾小武了而已,但是,我还是远远比不上顾小武的。所以,我还是不会与小枫有真正的肌肤之亲,因为小枫她肯定不喜欢。

        李承鄞这实际上是在拿顾小武作为自己的参照系,来给他与小枫的相处模式下了定义——小枫那么爱顾小武,只爱顾小武,她都要和顾小武私奔了,还是没有和顾小武有过任何的肌肤之亲;顾小武死前,她只是把顾小武的头揽在自己的膝上,又接过了顾小武给她递上来的花胜,自己簪到了头上而已。那么,我便更不能奢求什么了——我会一直对你好,一直对你好,直到有一天,你也愿意我给你簪上代表妻子的花胜,我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李承鄞不能真的和小枫怎么样,但是他还是觉得狂喜——只要我能拥有这一点点,这一点点我在小枫心中的地位,只要小枫对我不是一丝一毫的感情都没有,我也该知足了!我真是没想到,我对那个顾小武,也不是一点儿反抗的能力都没有!顾小武与小枫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又如何?顾小武唤醒了小枫儿时的记忆又如何?我和小枫相识相知、结为夫妇后的这一两年的时间,也成了足以撼动他与小枫之间情意的筹码!他也应该觉得嫉妒!像我嫉妒他那样来嫉妒我!我只管狂喜,为我撼动了小枫心中独一无二的爱情而狂喜!

        在李承鄞把自己紧紧地搂在怀里的时候,小枫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仇人搂住了自己,她并没有回抱李承鄞,因为这是她给她的爱人最后的眷顾,她对她的仇敌最后的忍耐——如果,在我离开之前,在我们再也不见面之前,你想要抱抱我,那就最后抱抱我吧。从你昏倒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自由了,我再也不是你的妻子,你的女人。未来,你会三宫六院,你会左拥右抱,但是那都不包括我了,我们之间的孽缘,到此为止,若你还对我紧抓不放,我宁可死,也是要离开你。

        从小枫任由李承鄞这么眷恋地紧紧搂住自己的这个动作来看,此时的小枫,已经很好地克服了当初,因为李承鄞曾经强奸她,而产生的心理障碍,她也不再像当初李承鄞来向她表白时那样,在袖子里藏着刀防备李承鄞了。我觉得,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小枫深爱李承鄞,李承鄞非要得到属于她的东西,她是不会在意的,她总会原谅的,她在意的,她不肯原谅的,从来是李承鄞对她身边人、对无辜的人的伤害;更重要的原因是,小枫有点舍不得自己的心上人,她愿意成全李承鄞最后的心愿。

        此时的李承鄞,因为小枫肯向自己表达这一点点感情,因为小枫任由我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越来越惊诧,越来越狂喜。李承鄞这是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啊!——我总有办法慢慢在小枫面前求来更多的眷顾,不是吗?再也没有人横亘在我和我的心上人之间了,我可以毫无挂碍地一直对她好,一直对她好;自从顾小武死去,小枫对我的折磨应该也够了,所以,她才承认了她待我的这一点点情意,从今天开始,因为小枫的认可,我与小枫的夫妻情意,打开了新的扉页——哪怕我付出了我所有的感情,哪怕我在小枫身上灌注了我所有的爱意,她都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喜欢我,我也是知足的!毕竟,此时的我,就已经在小枫心中,拥有了一丝丝地位,她还因为这一丝丝地位,觉得对不起顾小武了呢!

        就在李承鄞闭上了眼睛,越来越狂喜的时候,小枫淡淡道,“之所以今天告诉你……”李承鄞一听见自己的心上人和自己说话了,他赶忙睁开了眼睛,他想要侧耳倾听被自己揽在怀里的心上人对自己的耳语,可是,李承鄞的眼睛只睁开了一下下,就又闭上了,因为他中了小枫抹在嘴唇上的迷药,开始神识不清,所以,他没有听清小枫后头的话,“是因为我要跟你说再见。”

        小枫知道,这药劲儿也该上来了,她又含着泪说道,“再见,我的……”李承鄞猛地就倒了下去,小枫这才放心了,李承鄞不会知道的,于是她接着说道,“顾小五。”小枫还是不肯告诉李承鄞,他就是顾小五,这是她最后的自尊与骄傲,也是为了李承鄞着想。到了故事的结尾,小枫肯告诉李承鄞一切,那是因为她对李承鄞有所求,她渴求得到李承鄞的补偿,她希望可以劝阻当初心狠手辣、非要射杀顾剑的李承鄞,不要再发动战争了,在她伏剑自刎之前。

        李承鄞被迷昏以后,阿渡立刻跑了进来,她先给冷冷地瞧着李承鄞的公主递上了手帕,叫小枫擦去自己嘴唇上的迷药。又去瞧了瞧昏倒在地上的李承鄞的情况,叹道,“这大食国的迷魂药果然厉害。”小枫淡淡道,“等他醒来,我们早就出宫了。”

        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这大食国的迷魂药是哪里来的呢?肯定是米罗给的了。在瑟瑟被李承鄞一直一直投下让她疯癫的药的这段时间,小枫应该是多次在承恩殿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好叫阿渡一个人离开东宫,去找了米罗。米罗可是西州细作出身,她自然很有办法,很有手腕,她的酒肆里,来来往往的各国商人也很多,自然有办法搞来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于是,她给小枫搞来了来自大食国的迷魂药,还有解药,细细地告诉了小枫使用的办法,产生药效的时间,还叫小枫在迷昏李承鄞之前,自己先服下解药,这样,她就安然无恙了。

        小枫拿手帕擦去嘴唇上迷药的这个动作,也是一个标准的对应梗。七夕泛舟以后,李承鄞来和小枫一起服药,他还给怕苦的小枫喂了话梅,被挚爱碰到嘴唇的小枫,心中小鹿乱撞,她赶忙一脸娇羞地拿手帕擦了擦嘴,而且,手帕的颜色也是一样的。只不过,今次,小枫是为了离开自己的挚爱。

        李承鄞是真的昏了,神志不清,小枫明明要出宫的,但还是自己走到了东宫正殿一旁的书房里去,抱了被子和枕头出来。这应该是小枫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因为阿渡没有去帮小枫搬东西。

        小枫就像的一个母亲安置自己的孩子一样,轻轻地扶着李承鄞的头,叫他在南瓜枕上躺正了,至于这被子,应该是阿渡帮着公主把李承鄞抬起来,才能折着被子,叫李承鄞又铺又盖地睡好了。这应该算是小枫对李承鄞最后的柔情了——她怕自己曾经陪自己掉入忘川、寒气侵体的心上人,在地上睡一宿,会着凉。李承鄞曾经多次给小枫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小枫对自己的心上人,何尝不是这么细心呢?

        小枫顺利地逃出了东宫,不过,一想到早就知道自己要逃走、还非要帮自己保守秘密、给自己准备好了金叶子做盘缠的永娘,小枫就觉得,东宫里总还是有真心对我好的、被我辜负了的人,她的眼泪就止不住了。米罗赶忙握着小枫的手劝道,“在那个宫里,除了伤心、伤神、伤命,什么也得不着!你只有离开才能保全你自己!”

        还记得之前裴照被赐婚,米罗登上上京至高处,对裴照讲的那番话吗?米罗问,“你站在这至高处,看那皇宫,看到了什么?”裴照道,“琼楼玉宇,雕梁画栋,极目繁华。”米罗叹道,“我看到的,却是一堵堵的墙,和那一堵堵墙后,一群群身不由己的人。”米罗早就用“墙”这个意象,类比权力给人戴上的枷锁,因为权力的存在,皇宫变成了无时无刻上演阴谋诡计与血雨腥风、随时随地都是阴风鬼魅与森森白骨的地狱,在那里,人性中一切美好的因素,都无法存活,斗到最后唯一幸存下来的胜利者,也只剩下了为权力癫狂后、高处不胜寒的孤寂灵魂。

        米罗姑娘可是本剧中少有的,活得通透、自在的女子,编剧总是让米罗站在皇宫与权力的对立面,说出不少点睛之“金句”。是啊!看完整个故事,与皇宫有关的人,只能被自己爱的人害得伤痕累累(小枫、瑟瑟、顾淑妃、皇后、高贵妃、明月),只能为了生存下去一直在前朝和后宫明枪暗箭地争斗,只能到了最后,被权力的磨盘磨得血肉横飞,渣子都不剩,甚至要赔上性命,这不是“伤心、伤神、伤命”是什么呢?

        不过,米罗有一句话倒是没说对,那就是,“你只有离开,才能保全你自己!”小枫离开了,回到西州了,她保全下她自己了吗?在所有人的眼中,小枫不过是一个女人,权力与她无关,战争也与她无关。李承鄞想要以战争威逼西州交出小枫,威逼小枫肯回来陪他,那是因为李承鄞笃定,小枫在回到他的身边之前,一丝委屈都不会受;也是因为李承鄞笃定,小枫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因为自己受辱、受罪,更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西州因为自己而亡国。小枫的哥哥想要以战争报复当初豊朝为了威逼小枫去和亲,借高显的手强加在父亲和母亲身上的冤屈与耻辱,他也认定,小枫只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权力与她何干?战争与她何干?可是,不管是李承鄞,还是新任西州王,没人在意小枫心中最最在意的平民的安康;可是,战争机器一旦发动,那将是生灵涂炭,白骨如山。

        小枫她毕竟不是瑟瑟啊!她说不出那样的话,“希望殿下在杀戮猎物的时候,不要让猎物死得那么痛苦。”“哥哥从明天开始教我打猎吧!只要是翊王殿下喜欢的东西,我都要学!”小枫她只能以自己的性命来劝谏李承鄞,还有她的哥哥,顺便毁掉在最有权力的李承鄞眼中,最最重要的自己,这样一来,他才不会为了我,去做疯狂的、屠天灭地的事情。

        所以说,只有被权力的浮华表象蒙蔽的女人,只有心中充满对权力的崇拜与欲望的女人,才会觉得,李承鄞,还有他给小枫的爱,是如此美好,如此迷人;才会欣赏,甚至渴求遇到李承鄞这样的、可以给你一切、又可以随时剥夺掉你的一切的男人(且看网上铺天盖地的玛丽苏小言,一个个女作者纷纷勾勒她所意淫的掺杂着权力或金钱的爱情幻梦,然后,无数女观众纷纷上了钩,乐此不疲)。我非常非常厌弃李承鄞的地方,也就是在这里,因为他身上蛰伏着权力,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休想有任何善终。

        时间来到了第二天的早晨,被迷昏的李承鄞,终于有了一点醒来的意思了,他闭合的眼珠轻轻晃动,然后突然一脸慌张地睁开了眼睛。

        这里出现了细节。1.昏睡的李承鄞的睡姿。小枫走之前,明明是叫李承鄞好好地平躺在枕头上的,还给他铺好、盖好了被子,可是小枫走了以后,昏睡的李承鄞,就成了侧躺,他一只胳膊直挺挺地平伸在一旁,另一只胳膊虚虚地拢住了什么,手还蜷缩在了一起。

        这里是完全尊重原著的地方,书鄞就是这样,他每次与小枫共寝,就非要叫不想看到他、只肯背对着他躺的小枫枕在他的胳膊上(你也不嫌累,也不嫌手臂会发麻),然后,他会用自己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揽住小枫的腰,这当然是出于书鄞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和他对小枫极端的占有欲。此处剧鄞的这个动作,可是比书鄞更过分,在剧鄞心里,哪怕小枫没有和他共寝,哪怕小枫帮他好好地躺好了,只过一小会儿,他又会自顾自地歪过身子,蛮不讲理地把他心中虚幻的小枫揽在怀里,胳膊越来越沉,像铁钳一样揽住他心上人的身体,惟恐小枫会舍下他跑了。上一次,他挨了小枫的刀,跑去青鸾殿裹伤,昏过去以后,也是这个姿势。

        2.李承鄞为什么会突然间一脸惊慌地睁开眼睛?除了他心中的不安全感、对小枫极端的占有欲这两个因素以外,这个动作,还说明,突然间昏过去的李承鄞,做了一宿的乱梦。在梦中,他的理智恢复了;在梦中,他一直在思虑小枫对他的态度——小枫原先为了顾小武恨不得要将我千刀万剐了,为什么又突然之间对我变了态度,还说她心里“一直都有我”,还痛恨自己对不起顾小武了呢?事出反常即为妖,小枫图什么啊?!她是有什么阴谋诡计等着我吗?

        醒过来的李承鄞,在睁开眼睛,彻底恢复神智以后,先是一脸懵懂地瞧了瞧他入睡的环境,发现自己睡在东宫正殿的他,赶忙爬起身来,又因为起得太猛,迷药的劲儿又有点上来了,跪坐在被子上的他忍不住用手抚了抚额头。

        李承鄞一直精神坚毅,身体底子也不错,他很快就摆脱了迷药给他设下的残存的束缚,晃过神来的李承鄞,喃喃道,“小枫……”他开始东张西望,情绪越来越惶急,声音也越来越大,叫道,“小枫……小枫……小枫!”恢复神识的李承鄞,下意识地就想要寻找自己最最看重,绝对不能舍弃的至宝——我的心上人哪里去了?我要一叠声地呼唤你的名字,你赶紧应我一声,让我安心,你没有丢下我跑掉!你可不能不管我了!

        这里是一个标准的对应梗。当初李承鄞和小枫在西境的时候,一起在一间破庙里休息,头天晚上他们两个还为了李承鄞遗失的玉佩闹得很不愉快,李承鄞王子病犯了,就是不搭理小枫,结果睡了一宿,李承鄞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半睡半醒间,就叫自己心上人的名字,见小枫不在,吓得半死,立刻跑了出去。

        昔日,今时,李承鄞在自己半梦半醒之间,在自己刚刚恢复神智的时刻,都要用清晨刚刚醒来、带着浓浓的鼻音的声调,亲昵地呼唤挚爱的名字,这个在他心中最甜蜜浓稠,早已被他或沉默、或发声地呼唤了千千万万遍的名字;都要在无人答应的时候,惶恐不安,心急如焚,不就代表着李承鄞待小枫的深情厚谊吗?别看李承鄞是最有心机、最有权力的一个,他还成为了豊朝真正的皇帝,但是,他却只能依附着一个最没心机、最无力且娇弱的女人来生活,他恨不能像牛皮糖一样死皮赖脸地黏着小枫,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离开了小枫的荫蔽,他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很快就会干涸、枯萎的。

        见没人搭理他,李承鄞赶忙就叫自己的左右侍从,“来人!来人!”一喊完侍从,李承鄞就勉强因为迷药的作用,肢体还不怎么协调的自己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又喊了一声,“小枫!”他还是想让小枫回他一声。时恩听见太子吩咐,赶忙跑了进来。

        小枫就是不回他,李承鄞一见到时恩,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一把扶住时恩的肩膀,惶急地问道,“太子妃呢?太子妃在哪里?”这时候的李承鄞,眼神犀利,又露出了白眼狼王一样的变态神情。

        时恩听见太子问太子妃去哪儿了,他奇道,“太子妃?太子妃不是跟殿下在一起吗?”李承鄞立刻回过味儿来了,小枫这是想利用我,甩掉我派在她身边看着她的那些眼线!他什么也顾不上说了,立刻跑出了东宫正殿,跑到承恩殿去了,他还是不死心,还是想要先去瞧一瞧,小枫一直安居的承恩殿——也许,我是在自己吓唬自己,小枫可能是回承恩殿了,她不是一直都住在承恩殿里的吗?自从她嫁给我,除了她被顾小武掳走的那一次,她从来没有夜不归宿过。她也向来不准我近身,也许,她就是在我睡着以后,回承恩殿安枕而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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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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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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