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江三叔早早就走了,连口饭都没吃。江震和李秀娟把江弦带到村口,目送江三叔离开。
回来的时候,江弦看到父母的眼神明显比以前清澈了许多,面色也更加红润,整个人开起来都更加年轻。
村里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就连谁家的狗生了几只狗崽,谁家的菜地种了几种菜都能传得开。江弦要去六合观并且很有可能成为仙人弟子的事情,很快就被街坊四邻知道了。每个人对江弦的态度都不同,有的人由衷替江震感到高兴,有的人嫉妒江弦,恨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江家生了个好孩子,不光在十三岁的年纪就有如此文采,还被仙人看中,这要是被仙人收为徒弟,这一辈子可就不愁吃喝穿戴了!”
“铁柱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以后指定有出息,等他飞黄腾达了,可千万别忘了咱村儿啊!”
“你在那兴奋什么?江弦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就是就是,要是我也有那么好的叔叔,我就不信我不能拜在仙人门下,怎么着,江弦那副病怏怏的样子都能被仙人看中,我就不信我不行!”
“好了,你们就少说两句酸话吧,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好好巴结巴结老江,没准儿,江家那小子还能给咱点仙缘呢!冤家宜解不宜结啊!”
诸如此类的话语,时不时涌入江弦的耳中,说得好像他已经成为了六合观弟子,已经成为了高高在上的仙人。江震每次听到乡亲们谈论自家铁柱,都会笑得合不拢嘴。总体来看,说江弦好话的人还是很多的。
每次家里的小孩儿犯了错误,或者只要看到了江弦,甚至只是想起江弦,大人们都会以他为榜样,再与自家孩子进行比较,训导一番。
“你看看人家江弦,再看看你,不好好学习,将来怎么才能被仙人收为弟子?”
到不了半个月的时间,江弦被六合观的仙人收为关门弟子,而且还是首席大弟子的消息在十里八乡传开了。只不过,这消息一开始是“江弦可能被仙人看中”。
这半个月来,远亲近邻基本都来过江弦的家。一来,是想看看这个被仙人收为弟子的孩子长什么样,二来,是想借机跟江家处处朋友,增进一下感情。
来的人不同,但他们大多数人的行为却出奇的一致——送礼。条件一般的,就送些鸡蛋,瓜果梨桃;条件比较好的,就送山珍海味,金银珠宝。江震把能推掉全推掉了,尤其是那些贵重物品,实在推脱不掉的,也就难为情地收下了。不过,每一个来访的村民,无论送礼与否、送礼成功与否,江震都会给予一份回礼。用他的话说,咱家铁柱以后可是仙人,怎么能在世俗留下人情债呢?
江弦要成为仙人门徒一事,自然皆大欢喜,值得摆一场酒席,江震联系了镇上的大师傅,宴请了远亲近邻,其中自然包括青城江家。
这一日,村口来了一群客人,这些人无不是衣着华贵,就连那车夫的穿着都要比一般人华丽,拉车的骏马也是很高档的汗血宝马,每一匹都价格不菲。江震刚刚和李秀娟卖完自己写了画了很长时间的水墨画,刚一回家,就看到来的三人。
一见到来者,江震顿时站在原地,呆在那里,李秀娟也是欲言又止。车上的两人一老一少,老的约莫50岁上下,看起来和江震很像,那少年又和那老的极像。
江震看着那50左右岁的男人,神色复杂,刚刚要说出去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最终,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话——
“见过家主。”
来人正是江家的老爷江云,而在江云身边的少年,是青城江家的少爷,江南。
江云的笑容顿时凝固,他知道,两人早就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没有距离感了。
“老二啊,这就是你家孩子吧?”人群中走出一位佝偻的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摸向江弦的头。
“是的三叔,这是我家孩子,叫铁柱,大名叫江弦——铁柱,来,这是爹的三叔,叫三爷爷。”
“三爷爷好。”江弦一如既往的礼貌。
“哎!好孩子,来,给三爷爷看看!这几年,可委屈你爹了。”
“是啊,铁柱,你爹不是嫡系,不能继承家主之位。想当年你爹离开家里的时候,我可是暗中帮衬了不少。”
“铁柱,这是你五爷爷。”
江弦一个个问好,长大到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亲戚。
“老二,恭喜了。”
江云对着江震说话,眼睛却是看向江弦。
“老二,你这孩子比你有出息。”江云笑道。
闻言,江震不禁开怀大笑:“那肯定是比我有出息,我家铁柱,打小就爱看书,教书先生说他成绩极好,肯定能被仙人收为弟子,家主,我听说少爷也要成为仙人弟子,以后我家铁柱就劳烦少爷照顾一二了。”
“照顾倒是谈不到,老二……”
“光是学习好有什么用?还不是个书呆子?修仙是讲仙缘的,给名额的王上仙说我与他缘分不浅,若能通过考核,必会收我为徒!”一道倨傲的声音传来,江弦一看,是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正掐着腰,高傲地看着他和江震。
江震眉头一皱,不过很快舒展开来。倒是江云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教你什么来着?出门在外要有礼貌,那是你二叔!”
“犬子顽劣,教育欠妥,莫要见怪。”
“没事没事,小孩子嘛,童言无忌。”
“你就是二叔吧,那你——就是江弦?”江南轻蔑地看了两人一眼,“这修仙的资质跟学习好坏可没有一点关系,你们这些穷人只知道靠读书改变命运,殊不知,你们奋斗一辈子取得的成果不过是富贵人家一两天的花销而已。”
“江南!”江云眉头一皱,呵斥一声。江南见父亲快要生气了,便悻悻地站到父亲身后。
“老爷,我们进村子里说,快开席了。”
“铁柱,别有压力,等到仙人选拔的时候,给爹争口气,一定要选上!”
江震陆续接待了不少亲戚,直到最后才回到宴席现场,此时满坑满谷,热闹非凡,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各位父老乡亲,我江震没什么能耐,但是我儿子,江弦,即将成为仙人弟子,比我这把老骨头强了不知多少倍!你们今天来给我老江捧场,我打心眼儿立感谢各位来道喜,谢谢各位,为您抱拳了!在此,我敬各位一杯!”江震说完,举起一大杯酒,一饮而尽。来吃席的无不是一片叫好,掌声阵阵。
“老江,你家柱子我瞅他打小就好使,肯定能选上!”
“铁柱,给你爹争口气,无论如何,也要拜仙人为师!”
“江哥,你有铁柱这孩子算是走了大运了,下半辈子都不愁了!”
江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以为然。心想:就这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还能被仙人看中?
酒席一度热闹,祝福声不断,江震神采奕奕地领着铁柱挨个认亲戚,长这么大他都没有这么风光过。一直到天黑,客人们才陆陆续续地离开。
江南临走前,对着江弦轻蔑地说了一声:“书呆子,放弃吧,你选不上的,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