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城里的流浪狗

大概2013年的时候,我在西安钟楼邮局外面的广场上,看到了一只流浪狗。它的一条腿瘸了,摇摇晃晃地在那里转来转去。我在报社旗下的网站工作,需要新闻线索,因为不是正规的新闻媒体,也没有线索来源,通常就是在街上转,看见什么写什么。

我问了一下旁边的一位大叔,他说,这条狗应该是走丢了,它不像别的流浪狗,它身上很干净,脖子上还有一个环,应该是狗绳断了还是怎么的才丢的。有个人想要将它抓回去养,结果这狗狗一看不是自己的主人,就到处逃跑,骑着电动车的追它的人就不小心压坏了它的一条腿。

我想写这只流浪狗,可是又不知道写什么。刚刚从电视台实习结束的我,看到一般新闻中的流浪狗最后都被送去了流浪狗救助站。于是,我也想将它送去那里。

我用手机查到了西安一个流浪狗救助站的电话,打了电话过去,有一个大婶接了接电话,告诉了我地址。

可是要怎么送去呢?打车?太贵,我刚工作,没钱。救助站远在边郊,而这里,是城市的正中心。而且万一小狗拉了尿了,司机肯定会不高兴的。我问了摩的师傅,他说送一趟没问题,需要50块钱。

就这样,我怀着一个新闻系刚毕业的、还没正式踏入社会的新闻楞青的“铁肩担道义”的精神,坐着摩的,带着被装在一个小纸箱的小狗,奔向了流浪狗救助站。

所谓的救助站,在一片麦地里。正对面是一条充满垃圾的河道。到了那里,小狗就被放进笼子里了。我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内心应该高兴。可当我看到那只和其他小狗被关在一起的瘸腿的小狗的眼睛时,它的眼神却很哀伤、很孤独,让我看了想哭。比起其他吵吵闹闹的狗狗,它显得很安静,而这让我更心疼。

我又开始觉得自己错了,我不该带它来这里。这里,只是让它们有口吃的不被饿死,这里,是没有自由和快乐的。

我想它一开始,一定是很相信我的,所以才愿意被我装进纸箱子里,箱子上面是开口的,摩的前面也很低,而在一路的颠簸中,他都不曾想过逃跑。或许,这正是让我后悔和心痛难过的地方——它以为我要带它回家。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救助站的小狗真多啊,那些不值钱不名贵的小狗就是好多一起被装在一个笼子里,当然,也有被优待的——一只萨摩,全身被洗得干干净净,享受着向阳“单间”,我想它的吃食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

那么多小狗,一见到吃的就乱吼吼地叫。它们能真的吃饱吗?我不确定。看到我在拍照,救助站刚才那位接电话的大婶,给狗狗拿来了吃的。还亲昵的抚摸抚摸它们身上的毛。她一直在问我是哪个单位的,她说恨死西安《阳光报》的记者了,那些记者一开始就不表明身份,问东问西的,结果她的“不好”的事迹,就被登报了。

我突然心里疑惑起来,一个充满爱心、心甘情愿照顾这些无家可归的小狗的爱狗人士,怎么会有不光彩的事迹?

突然看见到这里来的还有络绎不绝的汽车,想起那个待遇优厚的萨摩,我想,这里面或许还有一些交易吧。万一是名贵的狗狗走丢了,主人找到这里呢?万一是有人想养狗,就到这里来买,也是一件好事啊。

当时我没想到的问题,在今天突然被想到了,在看到电影《狗十三》里面,那个温柔可亲的年轻妈妈怒吼着要把那条狗送去狗肉店、火锅店的时候,这个问题,就突然窜出来,像一根刺,扎了我一下。

流浪狗救助站里那些不值钱不名贵的狗呢?它们也会被卖吗?它们会被卖到哪里?我想,没有人会去追究这个问题,毕竟,那些,大多都是流浪狗啊,它们没有主人了啊。

我突然想,要怪,就怪它是一只城里的狗,城市的大马路上车来车往,小狗要是乱跑,也是有危险,要是它不乱跑,又没有人管它,他会很饿很冷,城里的垃圾箱也很高,它够不着。

如果是在村里就好了,它白天乱窜一天也没事,只要晚上回到窝里就好了,它在家里吃不饱,去领居家,总有人会给它半个馍、几条面的,实在不行,它去田里捉蟋蟀捉老鼠也可以,还是那么的自由自在,要是冷了,随便找个麦草堆往里一钻,就能舒舒服服地睡一整晚。

可是最近,听说村里也开始丢狗了,外乡那些流动着收狗收猫的人,也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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