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六月的风已经温和起来了。一天中午,黎超音没有出摊,抱着儿子在门前院中观花散着步。
院中没有其他人,只有超音和儿子。儿子趴在妈妈的肩上“哼唧哼唧”着,火辣辣的伤口还在结痂中,穿着的剪开了的薄裤,让其散发出体内的热。
院中的石榴树被微风刮得沉甸的石榴东摇西晃,但吹在脸上仍然觉得有一些宜人。迎着风,抬起头,让长发在风中放肆地凌乱,好不痛快。
树上仍然有勇敢的鸟儿在枝头鸣叫,它们在风中牢牢地站在树上,紧紧夹着双翅,同时发出动听的歌声,一定比平时累得多。随着微风轻轻起,喜欢鸣叫的鸟儿好像换了一批。最初喜爱模仿汽车警报声的那批鸟儿,换成了嘀嘀嘀嘀叫。
没有阳光,也没有下雨,乌云在空中急速赶路,像是义无反顾地奔赴一场远方的战争。黎超音抬着头看呀看,好像从没有见过这么激荡的天空。那天空深处,也许真有天神在演绎他们自己的故事吧。
……
婆婆正好从屋里走出来,满脸慈爱地接过孙子。
这时,只见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从门口缓缓进来,她便是婆婆的妹妹娄端娥。娄端娥皮肤黑黄,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她那一双不大的眼睛里透着精明,稀疏的眉毛微微上扬。身上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花布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
娄端娥坐了一会,站起身子她将地上的洒水壶拎手里,说话间时不时地给一旁的花儿浇浇水。黎超音微笑着打了声招呼,只听她跟婆婆娄春霄寒暄了起来。
紧接着,马灵燕从后门甩着胳膊,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她身材略显臃肿,穿着一件宽松的旧衬衫,上面还沾着些污渍。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几缕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两侧,脸色蜡黄,双眼布满血丝,眼袋也格外明显。只见她眉头紧皱,嘴巴紧闭成一条直线,好像心里憋着一股气。
看到婆婆抱着小舟,她心里一阵烦闷:“这一天天的,忙得脚不沾地,婆婆就不能多帮衬着点。凭什么总是我一个人受累,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想着,她便一把将自己的儿子往婆婆怀里塞,急切地说道:“我要忙去了。”说完,也不等婆婆回应,转身就走了。
马灵燕离开后,那心里依旧愤愤不平,嘴里依旧嘀咕着婆婆总是偏袒小儿子一家,对自己的辛苦视而不见。她越想越气,脚下的步子也越发急促,仿佛要把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在这匆匆的脚步之中。
而此时的婆婆,望着马灵燕离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既无奈又委屈,不知道该如何缓和与大媳妇之间的关系。
这时婆婆无奈地将大孙子放下,长叹一口气,跟娄端娥诉说起来:“妹子啊,我这把老骨头真是快承受不住了。你看看这小孙子现在这般模样,我实在是脱不开身,没办法啊。我那大媳妇也不让人省心,时常来为难我。想当年,她家盖房子,我尽心尽力帮她一起干活,带孙女好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啊,可她如今却这样对我。”婆婆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
娄端娥听后,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姐啊,你这还算好的。我家那两个媳妇才真让人头疼呢。小儿子没结婚的时候大媳妇还好好的,小儿媳一进门,家里就鸡飞狗跳了。一个媳妇还好应对,两个媳妇啊,真是让人操碎了心。"黎超音听着姨婆的抱怨,心中对她有了些许看法。
她看着姨婆那抱怨的样子,不禁想到了马灵燕,两人都是只知道埋怨,从不体谅他人的难处。超音走上前,轻声安慰婆婆,同时轻轻地将小舟抱回了怀中。
2
——日子,宛如被一只无形且无情的巨手肆意摆弄着,天天难过却也天天过,年年难过年年熬。岁月匆匆,又一年的时光如流沙般从指缝间溜走,而黎超音的生活,却似坠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令人窒息。
曾经,黎超音是个活力四溢的女人,为了家庭默默奉献,任劳任怨。那长年累月的艰辛劳作,风里来雨里去,使她的脊柱再也不堪重负,疼痛如恶魔般时刻纠缠着她。
当医生斩钉截铁地给出只能休息、严禁再干重活的建议时,黎超音只觉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地击中了她的内心。那一刻,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深知这意味着家庭的经济重担将如山般沉重地压下来,而自己却无能为力,满心的焦虑让她夜不能寐。
3.
孩子的一次突发痢疾住院,给这个本就风雨飘摇的家庭以致命的重击。那一日,孩子好好的可却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孩子那清脆的欢声笑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转瞬间,便是冰冷的病房和无尽的泪水。
黎超音的心,瞬间碎成了无数片,每一片都如尖刺般深深地刺痛着她的灵魂。她日夜守在孩子的病床前,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着奇迹的降临。然而,孩子那苍白如纸的消瘦面容,却让她心中的希望一点点地破灭,无尽的失望如同厚重的阴霾笼罩着她,让她感到无比的孤独与无助。
而丈夫风如凯的冷漠态度,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曾经那海誓山盟的深情在残酷的现实困境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不堪一击。风如凯不再是那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温暖港湾,他的眼神中满是疲惫与无奈,甚至对黎超音的痛苦选择视而不见。
每当黎超音满心无助时,试图从他那里寻求一丝安慰和支持时,得到的却只有那冷漠的回应和无尽的沉默。她的内心充满了对丈夫的失望,对爱情的怀疑,那种痛苦如蛇蝎般啃噬着她的心灵。
家庭关系也变得紧张而复杂。妯娌们的无端生事,让本就心力交瘁的黎超音更加疲惫不堪。那些冷言冷语,那些嫉妒和猜忌,如同毒蛇一般紧紧地缠绕着她。她实在不明白,为何亲情在利益面前竟会变得如此脆弱易碎,为何人心可以如此冷漠无情。她感到深深的困惑与无奈,仿佛被整个世界所遗弃。
夜晚,黎超音独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泪水无声地滑落。黑暗中,她仿佛能看到自己那迷茫而又毫无光亮的未来。她的思绪如乱麻般纠结缠绕,痛苦和绝望在心中交织成一张无法挣脱的网。
白天,她强打起精神,面对家人和邻里。但那空洞无神的眼神和憔悴不堪的面容,却怎么也无法掩盖她内心的累累创伤。她开始变得沉默寡言,不再与人交流,仿佛将自己封闭在了一个小小的世界里,与外界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4.
曾经热闹温馨的厨房,如今变得冷冷清清;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客厅,如今弥漫着压抑沉闷的气息。黎超音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对未来的期待。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飘零的落叶,在风中孤独地摇曳,却怎么也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归宿。
黎超音也曾试图奋力挣扎,试图摆脱这如墨般浓稠的黑暗情绪。她努力让自己忙碌起来,试图用琐碎的事情填满内心那巨大的空虚。但每当夜深人静,那些痛苦的回忆就会如汹涌的潮水般疯狂涌来,将她无情地淹没。
5.
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黎超音终于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放声大哭。那哭声,饱含着她所有的委屈、痛苦和绝望。雨水猛烈地拍打着窗户,仿佛也在为她的不幸而哭泣。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已经走到了崩溃的边缘,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然而,就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坚定的光芒却在黎超音的心底悄然升起。那是对孩子深沉的爱,是对命运不公的不甘,是内心深处那一丝尚未熄灭的希望之火。她深知,自己决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被命运所打倒,她要为了孩子,为了自己,重新勇敢地站起来。
于是,黎超音开始慢慢地改变。她试着重新与人交流,试着寻找解决问题的方法。虽然每一步都充满了难以想象的艰辛,但她从未有过一丝放弃的念头。也许,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为漫长难熬的,但只要心中有光,就一定能迎来那温暖而又充满希望的曙光。
6.
在孩子病情愈发严重、家庭经济愈发拮据的时刻,黎超音与丈夫风如凯之间爆发了一次激烈的冲突——
“风如凯,你到底有没有心?孩子这样,你就一点都不着急吗?”黎超音声嘶力竭地吼道,眼中满是愤怒与绝望。
风如凯眉头紧皱,满脸的疲惫与烦躁,“我能怎么办?我每天在外拼死拼活,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为了这个家?你看看现在这个家成什么样了?你有关心过我和孩子吗?自从结婚到现在,你从没交过一分钱给我!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都是我在操心,我现在身体这样,没法出去赚钱,你却还在逃避!”黎超音越说越气,声音颤抖得厉害。
风如凯沉默片刻,突然提高了音量,“我也很累,我也很无奈,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7.
黎超音身体一颤,绝望地瘫坐在地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这时,婆婆听到了争吵声,走了过来,对着风如凯就是一顿埋汰:“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对这个家一点责任心都没有!”一旁的公公则坐在角落里,不闻不问,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黎超音想到自己身体的原因无法出去赚钱,心中充满了没有价值感的郁闷,她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