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雨落小城

冬日,雨落小城

清晨,在淅沥的雨声里起床上班,穿行在灯火阑珊的街巷里,零星的雨滴落在我的头发,我的脸颊,甚至钻进我的脖颈里。水泥路面湿润洁净,一窝浅浅的水面,开满朵朵细小轻柔的水花,清晰闪亮。

陆陆续续有上学的孩子们匆匆来去,有送孩子上学的家长紧紧张张停车开门,不停絮絮叨叨叮嘱着什么,孩子们有点不耐烦的表情,在雨雾里朦朦胧胧。打着伞,穿着雨衣,脚蹬雨靴的步履都是一种迅疾的节奏。学校门前的早点摊前围满高高低低的身影,吃的喝的,热气和水汽弥漫混杂在一起,加上彼此之间轻轻地问候声,在微弱的灯光里袅袅升腾。

早读快要结束的时候,雨滴更大更密了,雨声似乎想淹没孩子们朗朗的书声。教学楼中间的两棵大树,硕大的树冠俨然遮天蔽日的巨伞,偶尔有叹息一般的树叶翩然落下,树底下是忙碌异常的学生冒雨清扫落叶,我在心里纳闷,那些树叶,干嘛要清理掉呢,落在地上不好么,即便清扫,何必一定要在雨中让孩子们受累挨冻,这一种没来由的命令或者制度,能说明什么呢。

天渐渐亮了,而云层愈来愈厚,愈来愈重,整个校园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里,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和沉闷泰山压顶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有一种非常想打瞌睡的欲望。抬头望向东边,此时的山峦也是看不清轮廓,往日太阳升起时候的苍茫云海不见了,所有的一切都被遮蔽,水汽,雾气,烟气,整个小城,沦陷在雾气缭绕的海里。

虽然有点冰凉,但是并不感到阴冷。这样长久干燥的冬天,能来一场雨,真是难能可贵。行走在永胜这座边屯小城,我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感觉。我身上所淋的雨,不是在冬天里的。似乎是一场珍贵的春雨,那些树叶被洗的发亮,那些树木的枝干润泽温馨。那些花朵顶着雨滴,微微颤动的神情,如同楚楚的可人儿令人怜惜。

走过往日经常看到的那片菜地,突然发现菜豌豆的白花格外鲜嫩,将近膝盖高的的枝干上,挂满一串串嫩绿且闪着光泽的肥胖豆荚。那些菠菜白菜萝卜油菜的叶子,浅绿深绿苍绿灰绿,应有尽有,都被雨水润泽着,显得格外清爽。就是落光叶子的辣椒枝上,还坠着一两个鲜红色的干辣椒,点缀在一片绿色的菜畦里,极有味道。只有韭菜,在雨里是一幅无精打采逆来顺受的模样,静静地在雨里接受冲刷和洗涤。还有一两枝开了黄色小花的白菜,菜苔高挑挺拔,轻轻摇曳在雨声里,仿佛打着节拍唱着歌谣流泪的仙子。

冬雨里的小城,熟睡一般安静宁谧。走过街道,你会发现车子似乎比平时少了一些,很多店铺早上九点多了还关着门,我估计老板此刻还在梦乡里畅游,或者与周公神聊。你也不忍心脚步重点,害怕打扰了小城的一帘幽梦。

走过那些夹杂在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楼房中,身形显得矮了一点的土木结构的民居,你会不由停下步子,端详那些风雨里静默的建筑。禇红色的土墙,粗糙像农人的肤色,但似乎有着温度,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和情意。那些青瓦白墙,仿佛引领你穿越时空,回到从前。线条优美舒缓的房脊,像是轻轻闭上的眼帘,又像一弯线条清晰的下弦月。有雕梁画栋的装饰,让你感觉一位身着盛装的美人款款定格。木制的楼梯扶手,不只是浸透岁月留痕,更有着那些居住在这里的人们长久抚摸形成的包浆,晶莹丰满,弥散着岁月深处的馨香和韵味,经过一场雨的发酵,氤氲在天地之间,诠释着烟火人世的俗世生活。

我总是固执地认为,那些装饰再华美的西式楼房,依旧像穿金戴银衣着瑰丽的贵妇,始终板着一张冰冷的脸,居高临下,拒人于千里之外。而那些土墙蓝瓦的民居,就是身着大褂头顶一块蓝头巾的祖母,张开怀抱迎接她的儿孙们,亲切温暖。

就这样漫步在雨里的青石板街巷,思绪分外清晰明朗,一种说不出的舒畅和欣悦油然而生。我听到房顶的鸽子咕咕欢唱,它们可是耐不住寂寞的精灵,是否要穿云破雾翔舞在天空中拉出悠长响亮的鸽哨。那些偶尔飞过屋檐下麻雀,还要在这冷雨里出来觅食么,它们的儿女们是否叽叽喳喳等着外出的父母早早归巢。我想一定是的,这条街道走过多少脚步,留下来痕迹都被青石板收藏了,我看不清,我的脚印没有被雨水带走,那些路过的冷风也带不走,一切都被深深勒进石板街上。那一刻,心底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颤动轻轻如琴弦上的音符或者旋律滑落。

感受一场冬雨,在雨里就会想起许多故事,我在滇西大地的小城里,如同在故乡遇到一场雪一样舒适惬意,如同享受一场春雨般欣慰满足,那种缠绵缱绻,在细雨里酝酿着发酵着,细若雨丝,袅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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