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事件发生在2017年的上海。依幸存者要求,人名已做改动。出于对逝者的尊重,其余情节未做任何改动。
1
才过去两三分钟,黄凉就忍不住缴枪了。
他摸黑去卫生间冲洗,回来时黄太太已经穿上了睡衣。他们开始交谈,语调平淡。倒不是因为黄凉刚才太快表现不佳,两人都没有很在意过程。这次他们是掐准时间,算好黄太太的排卵期,打算再要一个孩子。
“我明天就要回北京了。”
“明天才初五。”
“本来初三就要我回去,硬是拖了两天。”
二胎政策开放后,黄太太想再要一个孩子。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刚考进私立初中,聪明美丽。黄凉对于妻子想再要一个孩子的想法只有配合的份,倒不是有养不起的顾虑,而是等孩子长大点以后,又要由自己去带。女儿就是黄凉带大的,最近到了少女的年纪,他给女儿买了一屋子粉红色hello kitty的东西。
黄太太工作很忙,前几年在北京的总部工作。现在北京上海两地跑,两人见面的次数还算多了一些。两人曾讨论过要不要弄试管婴儿,后来听说试管婴儿不好,加上这让黄凉觉得没有安全感,同时他也很久没有交公粮了。
两人是大学同学,黄太太在大学时候就是校学生会主席,今天做到这个位置一点都不令人惊讶。黄凉并不生气老婆对家庭对自己缺乏照料,因为当年去北京的工作机会,是自己托人帮她找的。原以为两人不会分开很久,谁知道接踵而至的是妻子被派去美国进修学习。十多年前美签很难办下来,单身女性更不必说。
于是两人匆匆领证,连酒水都是后来补办的。
“哎,你以后不要给女儿买那些hello kitty的东西了,幼不幼稚啊。”
“她那个年龄就爱玩这种粉红泡泡的东西。”
“谁说的。她今天还跟我抱怨呢,说你给她买个小镜子小梳子都要买hello kitty的,她其实不喜欢。现在的孩子见识可多了,你以为是我们那时候啊。”
黄凉说不过妻子,只得答应。他在这个小区里有两套房子,挨得很近。通常情况下黄凉把女儿安顿好回房间睡觉后,大概是晚上十点钟。自己就跑到另外一套房子里,在客厅看电影。黄凉是一个电影发烧友,每天晚上看一部电影才能睡着,大概会看到十二点左右。然后早上六点起来,跑到女儿住的房子里弄早餐,开始新的一天。
当然今晚没有去看电影,显然是有比看电影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出于补偿的心理,黄凉希望妻子缓一天再走,陪自己去电影院看一场电影。
“过年期间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乘风破浪》。”
妻子答应黄凉,缓一天再走,陪他去电影院看《乘风破浪》。但第二天的观影体验并不好,妻子在过程中接了一个电话,回了两次微信,看了三次时间。同时她并没有意识到要把手机屏幕的亮度调低,那光亮非常刺眼。
这要是换成别人,黄凉早就开口斥责了。但他忍住没有发作,克制成一尊兵马俑。即使出来以后,妻子对黄凉如是说:
“以后我们去电影院还是看看美国大片吧。”
那晚的对话仍没有结束。黄太太觉得自己答应了一个要求,希望黄凉也答应自己一个要求。她摸着未来即将隆起的小腹说道:
“你努努力,赶紧把驾照考出来。”
黄凉什么都好,就是人快四十了还没有把驾照考出来。当然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患有眼疾,看东西不清楚,觉得自己开车的话会比较危险;小区的地段位于市中心,他跟女儿都是走路上班上学,去外面开会单位也都有配车;如今叫车软件那么发达,碰到个风吹雨淋的天气,完全可以叫个专车。
“好,我今年一定考出来。”
“今年?现在才二月份,两个月时间就够了吧。”
“好,那就两个月。”
“我都想好给你买什么车了。”
“买什么车?”
“Q5。”
Q3是小年轻开的,Q7是大领导开的,Q5还真合适黄凉这样的中层领导。他想着想着,在黑暗里发出微笑的表情。随着年龄渐长,黄凉对车的审美也在逐步变化。原先幻想过自己开跑车,顶不济也是轿跑,直到现在更青睐家用型的SUV。在BBA里面,黄凉越来越喜欢那个A,尽管这是近几年来跌得最厉害的品牌。
“你给我买?”
“是啊,送你四十岁的生日礼物,但前提是你要把驾照考出来。”
妻子咬着耳朵说出这句话,让黄凉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两人谈恋爱时的岁月。他浑身充满动力,抱住妻子,表达想再一次的念头。但妻子却推开了他,让黄凉赶紧睡觉。他冷静下来,突然想到黑格尔的老公张先生就是开的Q5。
妻子似乎看穿了黄凉的心思,问道:
“你徒弟是不是跟我们住同一个小区?”
“是的,你还没见过他吧。”
“对啊,就见过他老婆黑格尔。怎么还是一个哲学家的名字?”
“谁知道,下次出来一起吃饭,正好见一面。”
“你徒弟现在算是你的半个领导了吧?”
张先生比黄凉小五岁,最初是在黄凉手下做事,被他带入行的。所谓的师徒关系更多是一种称呼,一种尊重。张先生勤劳肯干,升得很快,如今负责海外业务,在级别上是要比黄凉大半级。但两人若是见了面,张先生仍旧会客客气气,让黄凉面子上过得去。
张先生比黄太太还要忙,是典型的工作狂人。他跟黑格尔有一个四岁的男孩子,也是掐分掐秒生出来的。黄凉心想,要是今年他驾照考出来开一辆Q5,算不算是一种“撞车”呢。
六点一到,黄凉就像上了发条似的从床上爬起来,给两个女人弄早饭。
2
黄凉第一次见黑格尔是在饭局上。当时黄太太人不在上海,他独自前往。
但当时闹了一个不尴不尬的笑话,事后黑格尔追问起来,黄凉供认不讳。
这场聚会是张先生发起的,算是他派到海外之前的饯行饭。本来时间已经订好,下午黄凉临时说自己不空,为此众人只得延期一天。饭桌上,张先生便问黄凉昨晚去了哪里潇洒,听上去似乎并没有恶意。
黄凉说,自己陪客户去吃澳门路上的豆捞了。
众人立马敬酒,夸赞黄师父闲时不忘公司云云。
等到黄凉上厕所的间隙,张先生才幽幽地告诉众人,澳门路上的那家豆捞店已经关门很久了。
“所以你那晚到底去了哪里?”
两人躺在床上。不是黄凉自己住的那一套,也不是黑格尔家里,而是距离小区百米处的五星级酒店里。他们很早之前就约法三章,不去对方家里,不干涉对方生活,不会提出为了谁而离婚这样的傻要求。
“你说呢?”
那时候黄凉有个固定的情人,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大学生。现在他跟黑格尔在一起,便断了联系。尽管如此,黑格尔还是醋意萌生。不停追问黄凉,女大学生是比自己脸蛋漂亮,还是比自己身材还好,还是比自己有文化懂生活情趣。
“都不如你都不如你,你这生的是哪门子气啊。”
“是啊轮不到我生气,我又不是你老婆。”
“提她干嘛?我们难得在一起说点开心的好不好。”
“你应该知道吧,他今年就要调回上海了。”
黑格尔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老公张先生,黄凉的徒弟。黄凉不响,他确实也很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还能怎么办,捱一天过一天呗。唯一能做的就是鼓足精神打趣,问黑格尔他们是不是也想要二胎。
“我才不生呢。他就是觉得在我身边时间太少了想多陪陪我,就主动要求调回来。”
“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
“发现?你以为他在外面——”
黄凉遮住她的嘴,遮住这个难堪的话题。两人长久地拥抱在一起,尽享片刻欢愉。对于黄凉来说,黑格尔给他带来了恋爱的感觉,让一次的时间延长到二三十分钟甚至是更久;对于黑格尔来说,她需要一份精神安慰,一份家庭之外的陪伴。
但两人彼此都清楚,这段关系很快会随着张先生的工作调回,黄太太迎来待产期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哪天我去你家看场电影吧。”
黄凉没接话。黑格尔的要求虽然有些过界,但并不是完全不可以。
3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八月份了。
黄太太已经怀孕六个月,项目也正好做完,决定回上海安心待产。她没有那么拼,说是拼到产前两周才回家休息。对于这个孩子黄太太非常重视,尽管每次产检都很健康,但毕竟是高龄产妇,心理压力多少会有一点。
黄凉同样有心理压力,他已经三次倒在科目二上了,学的还是自动挡。因为患有眼疾的缘故,他似乎有些看不准点,在倒车入库这一项上屡屡失手。黄凉托关系把后面的科目三先考掉,唯独科目二连找人都不好找,因为是红外线监控。他感到焦躁不安,白天抽时间去驾校练车,晚上回家做饭,照料两个女人。
怀孕的黄太太喜怒无常且要求苛刻,黄凉只得忍着抱怨跟无理的要求。黄太太想吃什么他就得立刻去买,可谓“一骑红尘妃子笑”。由于不会开车,总能看到黄凉拎着大包小包,狼狈地过马路。
当黄凉第三次没考过科目二的消息传到妻子的耳朵里时,抱怨的火山终于忍不住喷发了。对于一个快四十的人来说,妻子话讲得蛮难听,脾气再好的黄凉也忍不住发作。他赌气似的说道:
“你管我?大不了我请个司机!”
“你以为你是谁?大老板吗?还请司机!说出去让人好笑!”
黄凉吵不过妻子,只得拎着大包小包去厨房里做饭。
黄太太这么生气也是情有可原。她回来待产后第一件事就是去4S店订车,缴了定金约好日子,就是想给黄凉一个惊喜。结果一问才知道,两个月不够,半年的时间黄凉驾照都还没有考出来。
科目二是有点难度,倒车入库是有点难度,但这么多人都拿上证了怎么就你过不了?一次两次就算了,事不过三啊事不过三。
黄太太觉得不吉利,刹那间有离婚的冲动。但无论从道德还是从法律的角度来讲,这都是不现实的。法律层面,女性怀孕跟哺乳期间是不允许离婚的;道德层面,黄凉别的地方都很让自己满意:做饭,带孩子,收拾家里,举止斯文没有啤酒肚,工作体面有社会地位,唯独他在考驾照上缺了点天分跟运气。难道自己就因为这点问题而否定他整个人吗?
黄太太冷静下来,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想跟黄凉道歉,但就是开不了口。
这时女儿走过来,拿着梳子要给妈妈梳头。黄太太注意到,梳子已经不是hello kitty的了。
“你爸又给你买新的了?”
“对啊,那些hello
kitty的丑死了,一点都不好看。”
“他那个老古董,哪懂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
“就是,爸爸简直比我还要喜欢hello kitty。”
黄太太听女儿说,黄凉给女儿买了一系列小镜子小梳子等用品,把hello kitty的那些全部收走了。
夜晚黄凉安顿好妻子上床准备离开时,黄太太叫住了他,让他留下来过夜。
“你不是习惯一个人睡吗?有事就叫我,我立马赶过来。”
“我问你个事,女儿那些hello kitty的东西你干嘛都收走?”
“她不是不喜欢吗?”
“不喜欢你拿去干嘛?你喜欢?”
黄凉愣了一下,说道:“我扔掉了啊。”
“好好拿钱买的东西你扔什么扔?”
“你不是说她不喜欢吗?不喜欢我就扔掉了啊。”
“你扔哪儿了?你带我去看!”
黄凉一屁股坐在床上,微微弓着腰,发出一连串的嘘声。他吵不过妻子,感到无语也感到无奈。黄太太慢慢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又冲动了。其实这跟是不是拿钱买的没有关系,她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可能是因为最近自己脾气真的不好,可能是因为黄凉科目二折戟多次的事情让她横竖看不上眼鸡蛋里挑刺。她变得有些无法容忍和刻薄,就把气撒在了这里。
“你要是看我不顺眼就直说,犯不着拿这种事来挤兑我。”
说完黄凉就起身离开房间,去了另一套房子。
当晚,黄凉邀请黑格尔来家里看电影。
这其实非常大胆跟冒险。黄太太能吃能动也有另一套房子的钥匙,她完全有理由气不过跑来,再跟黄凉吵一架。黄凉捏准了她不会过来,或者是完全无所谓了。自从黄太太的肚子越来越大,黄凉跟黑格尔见面的次数也就越来越少。两人都有默契也不发生争吵,知道这是他们回归正常生活的信号。
但今天黄凉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他感到十几年的婚姻正在让自己变得越来越不开心。起初他只是想找个人能一起看电影而已,谁料想未来会发生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他知道自己犯过错,所以努力弥补家庭,弥补妻子女儿。
但这种生活正在一点点把他吞噬,就像是手里泡着枸杞的保温杯。
黑格尔知道黄太太就住在不远的地方,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出现在黄凉面前。张先生距离调回上海工作的时间越来越近,就像是《海的女儿》一样,他们之间很快即将化成气泡。
“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这种hello kitty的东西难看吗?”
“你找我来就是问这个?”
“你先回答我。”
黑格尔穿着若隐若现的蕾丝黑色睡衣,妩媚地靠在门框上。
黄凉撒了谎,他没有扔,而是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在黄凉的审美里这些东西很可爱,是他喜欢的类型。
“我觉得挺有少女心的呀,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
黑格尔从盒子里拿出一个hello kitty的发卡,把刘海往上夹。接着她自顾自地坐到沙发上,问黄凉接下来打算干点什么。
黄凉拿出他的碟片包,是的没错,尽管网络下载那么发达,他仍旧坚持买蓝光盘的习惯。他随机抽出一张盘放进碟片机里,是彭浩翔的《破事儿》。
“破事儿?这个电影讲什么的?感觉很有意思哎。”
黄凉按下暂停键,问黑格尔想不想听关于hello kitty的事情。黑格尔当然充满好奇,黄凉一五一十地讲述了一遍,连带自己的审美趣味也暴露了出来。
最后他总结道:
“电影说的就是这种破事儿。”
“你这样虽然有点娘,但其实也没什么。”
当晚,两人看完电影后就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六点钟一到,黄凉就爬起来去另一幢房子里做早饭。有所不同的是,他回来后又做了一顿早饭。
4
明天是黄凉第四次考科目二。此时黑格尔问他有没有空,带他去一个地方。
黑格尔驾驶着那辆黑色的Q5带黄凉来到一片空地处。黄凉下车,惊异地发现地上画了各种各样的白线,活脱脱是科目二的模拟考试练习处。
“谢谢啊,你还真有心。”
“你再练练,万一再考不过多丢人啊。”
“车都不一样,我考试车是捷达,你让我怎么练。”
“有什么不一样的?以后你就不用倒车入库啦?”
黄凉说不过妻子,同样也说不过黑格尔。于是两人交换位置,黄凉开始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练起来。除了倒车入库,侧方位停车,S弯,直角转弯,坡道桥,他都练得非常好。黑格尔也很有耐心,鼓励他一把不行接着来,直到熟练为止。黄凉也不着急,就像是在沙滩上垒城堡的孩子,并不在乎脆弱的建筑能留存到几时,存在即是美好的。
在练的过程中,黄凉也慢慢知道了这片空地上各种各样白线的来历。
“他跟你一样,倒车水平特别臭,科目二挂了好多次。所以我就画了这个线让他一直在这里练,后来好不容易才过了。”
“是嘛?那他现在开车水平怎么样?”
“不知道,这车买了没多久他就去国外工作了,基本都是我在开。”
“她也要给我买这辆,到时候我们就开一模一样的。”
“她对你很好啊。”
黑格尔顿了一下接着说,“好像我喜欢的人,开车水平都很差。”
黄凉把刹车踩到底,挂P档,让原本龟速行进的车彻底静止。他望着黑格尔,脸上勉强挤出微笑,但语言和动作都没有跟上。一时间车内沉默了,只听得到空调运作的声音。为缓解这份尴尬,黑格尔指着头顶上的hello kitty发卡问道:
“好看吗?”
“他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啊?”
“明天。”
明天黄凉要考科目二,张先生要回到上海,据他所知妻子还要挺着大肚子去4S店提车。都是自己不好,现在还没有把驾照考出来。
“哪天我们四个人一起出来吃个饭吧,我老婆说还没见过你老公呢。”
“嗯,你接着练啊。这要按部队里的练法,得把这箱油练完才准走。”
黄凉重新挂回D档,微微放松一点刹车,靠着惯性进行倒车入库的练习。黑格尔望着黄凉,做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似乎这是一个考验,类似于娜迦海妖的歌声;或者说这是一个句点,是黑格尔蓄谋已久的惊喜。她把安全带插进插销但没有绑着自己,慢慢俯下身,把黄凉的皮带从裤子里抽出来,埋下头去。
如果按照电影《破事儿》的说法,这可不算是性行为。
黄凉发出粗重的喘气声,渐渐变作呻吟,肆无忌惮的那种。但他的脚还是很听使唤,并完美地把车正正好好地停进库线内。于是他很高兴,决定再来一次,并慢慢提速。仿佛每成功一次就会发糖一样,身下的黑格尔就不会停止。
“快点!快点!再快点!”
突然车前面窜出一个黑影。
黄凉受到惊吓,猛地把刹车踩到底。但由于惯性原因,黑格尔的牙齿也被影响到了。
车内发出一声惨叫,黑格尔赶忙抬起头。黄凉痛得呲牙咧嘴说不出话来,一边把裤子拉好,一边指着前方的车头,示意她下车查看情况。
两人一左一右地下车,黄凉捂着裤裆,黑格尔慢慢走向车头。
原来是一只非黑即白的小野猫,正匍匐在左边车轮的下面。幸亏黄凉及时刹车,不然就是生命一条。
小野猫扭着脑袋望了望两人,一溜烟跑掉了。
“还好你反应快。那个,你没事吧?”
“没事,我们走吧,不练了不练了。”
“那个,不会影响你明天考科目二吧?”
“考科目二有手有脚就行了。”
黑格尔被逗笑了,她不禁佩服黄凉这个时候还能讲风趣话。其实这不过是黄凉的肺腑之言,他希望明天赶紧来,也赶紧过去。
两人上车后,黑格尔摘下头上的发卡放在仪表台上,重新回归严肃的说:
“明天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这样了。”
5
黄凉科目二考得非常顺利,每个动作都完成得非常标准,尤其是倒车入库。尽管他下身还有点痛,但心情是非常愉悦的。
此时他等在考场门口,等待黄太太来迎接自己。她今天去提车,那块很早就摇到的牌照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但前来迎接黄凉的是两辆黑色的Q5,车头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此时是下午六点,让我们把时间往回拨两个小时。
黄太太提好车以后,本打算直接驶向驾考场地。这时她接到一个电话,快递员神神秘秘地告诉她务必要回家一趟,有一个非常贵重的物品等待她签收。
自己最近没有买什么贵重物品啊,是不是打错了?黄太太看时间尚早,抱着好奇心的态度驱车回家。
原来是999朵玫瑰花在等着黄太太。
今天星期一,不只是黄凉的四十岁生日,也是中国传统的节日七夕。
黄太太看到花束的卡片上写着:一路风雨,你我相伴。落款是黄凉。
一瞬间,所有对他的不满都融化了。驾驶技术不好?我驾驶技术好啊,大不了请个司机;没有品位喜欢hello kitty?这叫少女心知不知道,比那些糙汉子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快枪手?黄凉那么细心温柔,据说办公室的小姑娘都爱的他要死要活。
也许是想象力的驰骋让黄太太开车分了心,也许是不常开车驾驶技术又臭的张先生着急要去公司接黑格尔下班,在小区里一个有视野盲区的拐角处,两辆一模一样的黑色Q5撞在了一起,做到了真正的撞车。
人没事,车也没大碍。如果不是如此重要的星期一,可能两人就手拉手一道去4S店修车了。但今天不行,今天是张先生欣喜若狂去接娇妻的日子,今天是黄太太提了新车后座上放了999朵玫瑰花的日子。加上两人之前从未见过,目前把对方杀了的心都有。
两人自然是一顿吵,谁也不让谁。现在回过头来客观分析,自然是各打五十大板,都有不对的地方。其实两人也心知肚明,警察来处理就是各修各的然后进保,不可能判谁全责。但今天无论如何得争这口气,争这个理,半步都不退让,一厘都不让。
“你不要仗着自己是孕妇就不讲理好不好?”
“谁不讲理?你今天必须要给我认错!”
“你非要争这个理是吗?我调行车记录仪出来给你看。”
“你调啊,你调啊,你调给我看啊。”
“等着啊。”
张先生的行车记录仪可以连接手机,他把近七天的画面全部倒入手机,一不小心点到了昨天也就是星期日,黄凉跟黑格尔练车的日子。黄太太鄙夷地看了张先生一眼,觉得这个男人手脚都不利索,难怪开车水平这么臭。
从画面上看,星期日所记录的画面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在快要结束的时候,两人听到了一个男人呻吟的声音,且像隆起的小腹一样渐渐变大。
两人都听出了这个男人是谁,都认识这个男人肆无忌惮的声音。
仿佛那是他的车,那是他的四十岁生日礼物。
最后还有一句台词,最后还有一声尖叫,那画面不可描述。
黄太太还看到,张先生车的仪表台上有一个hello kitty的发卡。
“张先生?”
“黄太太?”
像触电了似的,黄太太发出一声尖叫。
两人这才看到,在黄太太车的左轮胎底下,一只非黑即白的小野猫被压死了。
真他妈的不吉利。
让我们把时间再调回到下午六点钟。
黄凉走上前,看到黄太太跟张先生从两辆车上下来,黑格尔不在。他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后座上没有安静地躺着999朵玫瑰,但物流显示已签收。黄凉不知道在这已签收的两个小时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两个人的表情就可以判断出,一定是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
有多糟糕呢?恐怕比科目二挂三次还要糟糕。
好日子似乎已经到头,丑陋终将浮出水面,满城风雨。
就算如黑格尔所言,“他也在外面找”;就算如黄凉听到的小道消息所言,“她在北京的时候也有一个相好”。空虚之中所背负的罪恶是否就可以停止,埋在花朵之下泥土里的尸骸是否就可以掩埋呢。
但黄凉还是竭力往好处去想,他鼓足精神打趣似的说道:
“你们俩一直没见过吧?我来介绍下。这是我太太,这是我徒弟,才从海外调回来,也是我们邻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