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边的天和地相连着,望不见尽头。白色的长江大桥立在江中,沉默着,巍然不动。桥上的车辆影影绰绰,从南头驶向北头,从北头穿过南头。车里的司机仿佛经历着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游戏,送不完的货以及走不完的路。
荆州的长江是热络的,也是凄凉的。
五年前,易柏至、肥肥我们仨经过人信汇旁的沙隆达广场,来到长江边上游玩。
路过沙隆达广场时,我随口说了句:“你们晓得不,如果一个人可以在一个行业扎根前行十年,那他必然可以成为这个行业的大佬。”
肥肥却反驳道:“净说些屁话,如果这个行业还没到十年就消失了呢?世上哪有什么行业可以让你呆十年的。”
我原本想与他争辩,后又止住了。因为他对生活“活在当下”的态度与作风,从结果上来看,是极其成功的,我这个“失败者”便失去了争辩的权利。毕竟二十刚出头的年纪,靠着偏门行业赚到七位数的人,放眼全国,少之又少。
我们仨走下十几节台阶,到达了目的地。
黄昏将近的江边十分得热闹。摆摊营生的人群不计其数,有卖棉花糖的,摆露天KTV的,露天烧烤店,套圈的,打枪的,卖凉粉的,卖气球的......荆州人吃过晚饭,出门遛弯似乎成了本地独特的文化习俗,因而小摊小贩们才有机可乘。
趁天还亮着,我们仨忽视了眼前的繁华,继续朝江边走去。
一艘蓝顶白身的轮船映入眼帘,轮船共有四层,上面几乎没几个人。一眼望去,船舷两侧一律摆放着柑橘色的救生圈,以及亚麻色的绳索。轮船的周遭簇拥着几艘救生小船,像极了刚出生的鸭子,紧紧依偎着自己的轮船母亲。两三个身穿橘红色服饰的工作人员在轮船的第四层来回走动,东看看,西望望。似乎迫切寻找着违规的江边行人。若发现了疑似目标,便立刻吹响挂在胸前的口哨,后深吸一口气,大声叫嚷道:“喂喂喂!快把衣服穿回克!这里不准游泳!”那一刻,这名工作人员仿佛变成了这片管辖区域内伟大而圣神的存在。因为就在几秒前,他可是拯救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一阵清爽的江风袭来,它好似一位从天而降的天使,携走了我们身上从早到晚所积累的疲惫与烦闷。天使与我们右侧三丈高的江提热情地击掌后又折回了江面。随后,我们在一处乱石堆前停下了脚步。
易柏至走进乱石堆,环顾一圈,拾起一块光滑扁平的石头,回头对我们仨说:“来打水漂吧,看谁打得更远。”
易柏至右臂抡圆,手腕轻轻一转,江上传来几道轻微的扑通声。我循声望去,几圈涟漪在江面上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线,由远及近,渐渐消散。
“四漂!”
“看我滴。”肥肥见此景,仿佛一下子唤醒了他童年的回忆,急忙跑过去,随意拾起一块,抡向江面。
一道闷沉沉的声响与先前的状况成了鲜明的对比,江水果断没收了他那块笨重的石头。
“零漂!”
“你真是个废物啊!”
“你跟老子闭嘴!”
一时间,大家都笑了。不得不提,男人一旦撞上了游戏,总会变回小孩,因而大多数时候,男人的快乐总是简单且容易得到的。
天色渐渐沉了,江畔钓鱼的老头儿陆续回家了。有的老头儿满载而归,脸上摆出一副得意的神色,一边跟着小曲小调,一边向身旁差一截的老头儿吹嘘今日的赫赫战绩。更有趣的是,回家后他必然还会向家人不厌其烦地提上多次。老伴儿在厨房杀鱼时提一嘴,吃饭时当着全家老小再提一嘴,若这时邻居来窜门,他又会逮准时机,再胡乱吹嘘一通,好似他今天钓到的不是鱼,而是他在世间的尊严。
太阳偷偷隐入江底,天彻底黑了。结束了水漂游戏,我们仨开始往回走。回到刚来的地方,此刻已变了个模样。除了露天KTV的老板还在营业,其余摊子都走了,一眼望去,江边冷清了不少。我们仨鼓起勇气唱了几首歌后也回家了。
夜幕袭来,荆州的长江彻底归于沉寂了。除了远处的树上会时不时传来几道窸窣声,便什么也不剩了。
但长江大桥上的车辆依旧热络着,车里的司机仿佛经历着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游戏,送不完的货以及走不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