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赵主任
班主任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
直到毕业几十年,班上10几个受伤的学生一提起班任,个个都恨得咬牙切齿。班任的伎俩,就连没遭到“暗算”的老实学生,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要用现在的话来说,班任真的是套路满满,而那时候幼稚而年轻的我们,却全然不知。
班主任,那个时候是顺茬:什么事情都随我们心愿,搞得我们校长都懵圈:别太惯着孩子了!
班级的体育课,从来就是被数语外强行占据着。
那天体育课,大坏(同学的艺名)带头抗议:老师,我们都好久没有打雪仗了!
班主任一向满足我们的各种需求:去玩可以,玩儿就一定要玩够儿,不能带帽子和手套,否则校长发现又该说我放你们出去了!
行!不知深浅的23个学生首先冲出了教室。
东北零下29的气温,23个孩子在雪地里冻了45分钟。中途有冻得不行,要跑回教室的,被班主任强行拦在门外:不行!必须坚持上完,要不校长该说我了!体育课哪能不坚持上完呢!
班级只留下我们十几个老成的,乖乖巧巧的,安安静静坐在教室里,晒着暖暖而狭隘的大太阳。
不知深浅的同学们嘚嘚瑟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冻得大鼻涕直流:还是你们奸!(据说,有女生被冻哭了)
从那天起,班上再也没有人,提要上体育课的话茬儿了。
(后来分析班主任:让我们去上体育课,不准戴帽子和手套,本身就逻辑不通,班任就是早就埋好了雷。)
班主任的套路,深不见底,防不胜防。
班主任是个极其民主的老师。
那时候,学校在镇子里,烧烤刚刚全镇流行。谁要是泡妞儿,或者装个社会老大,就会放学校门口请大家撸串儿子。那个时候,学校周边烤串摊儿极为火爆。
校长大喇叭喊急眼了:不准吃烧烤!烧烤致癌!
可学生们涛声依旧:放学就排队,咔咔撸,咔咔造。
校门口儿:处对象的,寝室拉帮结伙的,啤酒小烧烤,乌烟瘴气,活像一个小社会。
弄的班级上晚自习,都一股羊肉串和烤香肠味儿。(同学带进教室吃)
一天晚自习,班主任闻到有味道烤香肠味儿:烧烤那么好吃吗!
嗯!
我也尝尝!今天我请客!班主任拿出几百块拍在桌子上:班长!统计人数,每人6根烤香肠!
班长嘴上说:老师,其实,两个就够了!手抓起大票,迈着小碎步,腿滋溜,已经飞奔出教室。(怕班主任变卦,班主任经常变卦)
不行!吃就吃过瘾!班主任斩钉截铁。
班级一片叫好:还是班任够意思!
文艺委员小声说,班主任目光里,分明带有一丝皎洁。
于是,那天晚自习,每人桌子上5根烤香肠。
班级也没有水。
给同学都吃恶心了,有的小女生吃吐了。
班长过后和文艺委员说,班任那不是皎洁,是特么狡猾!
从那天,班级很少有人再吃烧烤了。
直到现在,我儿子上初中,要吃烤香肠,碰都不碰,我一看就反胃。
那个时候,男生女生衣冠楚楚,春意盎然。
每个男生都心里,住一个心仪的小女生,学校不知啥时候,刮起一阵处对象儿的小风。
那时候,谁没对象,简直就是没脸见人,用班长的话:活着,是个悲哀!
校长拿着手电,和保安头偷偷摸摸,挨着班级晚自习抓搞对象的:尤其是那种明目张胆传纸条的,偷偷跑楼道格拉胡同里,亲嘴儿的。
我班最猖狂的,就算是体委和文艺委员了。
别人玩暗的,他俩玩明的。
体委大个子俊朗,爸爸是教委老师。文艺委员楚楚动人,身材纤细,妈妈是幼儿园园长。
可谓郎才女貌。就连门口看大门的大爷开玩笑:不在一起都没天理!
可是他俩一个在前排,一个在最后一排,鸿雁传书不方便。
于是体委鼓动班长:和老师说说,串串座儿。
班长最奸,找个理由,委婉的拒绝了。
后来,不知班主任抽那股子风:体育考试跳绳,前3名可以抓阄儿,自由选择和谁一个座位!抓阄儿排座!
结果,体育如愿以偿,可乐坏了!
刚开始俩人羞涩又开心,腻腻歪歪。刚开始俩人还小手拉着,甜甜蜜蜜,不到一个月就矛盾冷战。
体委和文艺委员小两口儿,天天膈肌,吵架,干仗!甚至动起了手。
他俩彻底闹掰了,和班主任提出:分开座!
班主任义正言辞:不行!对大家不公平。
直到现在,他俩各自都成了家,酒桌儿上见面,一句话也不说。
还没毕业,班主任要调走了,调到县城(骨干教师)
那几天,班级没有了调皮捣蛋和笑声。
临走那几天,校长组织几个老师在我们班听课。
还记得班主任说了一句话:并不是孩子“长大了”我们才能信任他们,而是我们先要信任他们,他们才能真正地长大。
临走班主任,也送给我们一句话:好学生谈恋爱是比翼双飞,成绩越来越来好,坏学生是猪圈里互相拱。
初中毕业30年聚会。
班长提起班主任:班任前年胃癌去世了,班上就4个人去外地看过他。
提到班主任,同学都一片寂静。
不知道被谁有意无意转移了话题,大家才能接着喝。
话已唠尽,酒已喝光,回到现实。
文艺委员(离婚多年)带着孩子先走了。同学们也陆陆续续,该回家陪孩子的陪孩子,该坐公交的坐公交,该打车的打车。
只剩下体委和我。
体委一个人接着喝,凝视着酒瓶子:你说,咱班主任当年抓阄儿,是不是为我下的套儿!
我噗呲乐了:有可能!
那天,我俩都喝多了。
体委喝趴下了。
我给体委背上了出租车,体委喃喃的嘟囔:这个老家伙,还真给我下了套!
我一回头,体委脸侧着窗外(怕我看见),他早泪流满面。
那晚,风吹进来车窗,很硬,很冷,像一把刀子,将体委脸上的泪线,分割成了泪滴,然后一滴一滴的有节奏的,狠狠的砸在他颤颤巍巍的手机屏幕上。
第二天早上,看见体委发了一个朋友圈:
谁扼杀了我的初恋,谁让我如此想念。
我是赵主任,借我半块橡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