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雨浪
庚寅春节,王伟从中国书法院回来度假,我们一群人照例聚在一起。觥筹交错中闲聊,忽然发现所聊无非都是永和书社朋友间的生活近况以及今后的发展等。想起十几年前书社的那些聚会,大家一起写字交流、一起讨论技法,经常争得面红耳赤而依旧暖意融融,真是恍若隔世。
其实也不奇怪,岁月的递增不断提示我们,让艺术成为一种生活常态,实在太奢侈了——生存毕竟是第一位的,我们都已经不是当年无忧无虑的年轻人,必须要承载更多的家庭责任了。只是对于我自己,还是更加偏爱那些旧日的光华。
记得那时的永和书社,艺术氛围纯粹,朋友交往真诚,王伟就是我极为投缘的几个朋友之一。最初的“永和七子”里,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都是胖子,脸型也相象,走在一起经常有人说我们是亲兄弟。因此有一次我说“要不我俩结拜怎么样?”,他说“现在就结拜,我是小弟,我来请”,尽管结拜仪式至今没有搞,他也大部分时间都在北京,一年见不到几面,但即便是一个电话,却仿佛还在眼前,我们确实常常有一种兄弟间心心相系的牵挂。
我对王伟一直以“畏友”待之。以前永和书社的每次聚会讨论,我是既怕他谈,又盼他谈——怕他谈,是因为他批评非常尖锐,并不因为关系好就留情,每次都沉重打击了我的自信心;盼他谈,是因为他偏偏每次都能有新的发现和想法,让我有一种渴望。比如经常听他说,单字的空间处理要有理由,整幅字要有气局概念等等,比我想得深透。他写字的聪明,有时候真让人产生“恨”的感觉,比如临摹,他说:“临得像就临,临不像也没有办法,不可强求”,这真是经典的“反叛”话。他还有一个特点是善学,变着法去体会写字的快乐,他会在绢上临苏轼手札,在三夹板上临王羲之《丧乱》,平常兴致来了,装鞋的纸盒拆开也能创作一副佳作,做旧临摹《祭侄稿》几可乱真。为了教学生,他也刻印,曾入展第三回西泠印社评展,八届中青展他一个用本名投书法,一个用化名投篆刻,结果两个都入选。
王伟16岁来岳阳,凭着一支毛笔闯荡,凭借苦学、善学,最终成为了国展常客,也是我们永和书社中较早的中国书协会员。平日办班教学,很有一套,记得曾经看过他的师生汇报展,其中几副八九岁孩子的线条我看了都感到惭愧。有一次我偷听他给小学生讲《曹全碑》,要求不要盲目为像而写,为了帮助学生们理解,他竟然讲到了线条和空间的关系。而他自己尽管整天教孩子们练工整的字体,创作起来面貌却很多,决然看不到任何拘束的痕迹。据他说很多作品都是利用课间休息时候创作的,往往能出意外效果,可见深悟张弛之道,也验证了“得法才能得自由”的至理。
2008年,王伟毅然解散了经营多年的学生书法班,甚至卖掉了房子,放弃了在岳阳的一切,举家迁往北京,自己到中国书法院学习,同时也带了一批高考生。继肖文飞、王祥北、晏晓斐之后,又一个永和兄弟要去北京了,我怅惘之余,也觉得他不应跟风,难以理解他破釜沉舟赁屋北漂的初衷。他的解释是,到北京开阔眼界,既能自己学到东西,又能用学到的新东西来教学生,教学相长。以后两年的书法院学习,他沉下心来做了很多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比如系统对笔法进行了疏理,扎实研究了《说文解字》,甚至开始了山水画的学习。。。。。。近段时间看到了他大批作品,线条更见圆厚,并且彻底放弃了以前有点浮躁的夸张变形,更加合理和平和,更见风致和老到。尤其让我震撼的是他的两个泥金和泥银《赤壁赋》长卷,无一笔懈怠, 光采涣然,颇见自家风貌。历代书法大家都好写《赤壁赋》,我想这决不是附庸风雅,由此理解王伟是在不断挑战高度,有一种见贤思齐的豪迈。他带的“零起点”高考生,强化训练仅半年,进步可谓神速,十多人录取高校书法专业本科,不能不说是成绩斐然。
前几日又与王伟聊天,我才知道他即将到龙瑞山水画工作室学习,而同时他的“岭云艺墅”将在中国书法网落户,个人网展也即将举行。这一系列大动作背后,我感受到了他“厚积”后的自信,也能预见到他“喷发”后的力量,猛然想到,禅宗以“南顿”、“北渐”分南北二宗,顿悟概于性灵,渐者成于力行。王伟号渐庐,这些年孜孜不倦对艺术的追求,不知是不是出于这样的信仰呢?
以他的悟性和勤勉,相信一定会走得更好、更远!
2010年7月26日急就于办公室